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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496节

      虽然不能算作绝对的证据,可几个高句丽人身上除了被天竺人打了一棒子之外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推搡痕迹,所以那坛酒应当起了很大的作用。
    “而且从动机上看,天竺僧人为求财,哪怕是起了争执,动手打了一棍子,却没有必要非得将他们推落水中溺死的理由;可你们倭国人不一样,”女孩子转向倭国人,看着几个脸色灰败的倭国人,道,“在你们看来,这朴先生一行人做的是窃取天皇陛下消息的事情,这不是小事,更不是打一顿便能解决的,所以你们将高句丽人设局杀害至死的可能性更大。”
    几国使节的矛盾,至此已经理清个大概了。
    甄仕远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这也叫使馆里没什么事?都快闹出人命了!”
    天竺僧人求财,设局诓骗高句丽人意图讹诈,高句丽人癖好特别,盗取倭国人的衣物被误认是盗取了消息,挨了一顿毒打以此生怨,因此拿钱买通使馆小吏,意图栽赃嫁祸;倭国人则将高句丽人毒打一顿还不放心,干脆设计想要借此除了这群高句丽人。这些使节两两之间的恩怨可都不是什么小事。
    “所以,照此看来,这乌孙小族长的失踪应当同高句丽人有关,对吧?”甄仕远看向乔苒。
    “若是没有外人参与的话,应当就是高句丽人所为了。”女孩子点了点头,说道。
    甄仕远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她点头之上,而是落在了她的前半句——若是没有外人参与。不错,这位乌孙小族长先前同真真公主的事也是个麻烦。
    几个清醒着的高句丽人闻言忙急急摆手道:“此事我等不知道,要问朴先生。”
    问朴先生……甄仕远瞟向屋里那个包的跟粽子一般昏迷不醒的朴先生沉默了下来。
    只是甄仕远虽沉默着,同高句丽人有过节的倭国人同天竺僧人却忍不住了,出声了:“还能有谁?都买通使馆小吏了,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今天因着朴先生丢了好几回脸的高句丽人虽是一脸尴尬,却还是不得不强硬的回应道:“这可不一定,说不准是个误会!”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这话一出,倭国人便冷笑了起来,道,“否则他怎会知晓将此事嫁祸给我们?”
    这天杀的高句丽人竟然做了这等事,要是将大楚皇帝的贵客乌孙人的小族长弄丢了,他们这些人还能不能成功离开长安回到倭国都是问题。
    高句丽人闻言正要再次辩解“是个误会”,一道女孩子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或许会是误会,不过不是误会的可能性也不小。”女孩子说道。
    这次出声的不是倭国人也不是天竺人,而是那个大理寺的女官,几个高句丽人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碍于高句丽的颜面正想再辩解一番,女孩子便再次开口了。
    “你们先前说这个朴先生偷盗少年贴身衣物是因为倾慕美少年的关系吧!”女孩子说道。
    高句丽人怔了一怔,迟疑着点了点头。
    见状,女孩子笑了,道:“这就对了。”
    对了?高句丽人正想开口发问,女孩子却已经开口说了起来:“乌孙小族长难道不是美少年吗?”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其中尤以几个高句丽人脸色最为难看。
    乌孙小族长当然是美少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美少年,若非如此,眼光毒辣的真真公主也不会挑中他。
    “朴先生难道会不喜欢乌孙小族长?”女孩子看向那几个高句丽人,又问。
    高句丽人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一个高句丽人不安的开了口:“……见到乌孙小族长那次,朴先生……朴先生确实回去念叨了许久。”
    可念叨许久以至于对乌孙小族长下手这种事让他们说来还是有些难以相信的。
    “我们朴先生从来只是看,不曾真正对什么人下过手。”高句丽人说道,“所以乌孙小族长不会是我们朴先生弄走的。”
    “正是因为憋久了,见了乌孙小族长,又唾手可得便忍不住动手了。”倭国人冷笑了一声毫不可以的回道。
    乔苒“嗯”了一声,道,“有这个可能。”
    高句丽人脸色顿时变得灰败了起来,倭国人脸上现出几分得色。
    女孩子又将目光转向倭国人:“在我大楚境内设局杀害,杀人未遂这等事也是要由律法定夺的。”
    倭国人神情一僵。
    女孩子又看向一旁的天竺僧人道:“以棍棒敲打致人昏迷不醒这等事也是要由官府发落的,再加上先前欺骗敲诈高句丽人,这同样也该由官府定夺。”
    几个高句丽人脸上灰败的神情稍缓,女孩子的目光却在此时落到了他们的身上,顿了顿之后,女孩子便开口道:“手脚不干净,不管盗取的是衣物还是樱花酒也是要管的,再加上乌孙小族长的事,几位也要同我们回去一趟了。”
    从寒山寺出来之后,甄仕远带人回了大理寺,没有再让乔苒跟随来大理寺。找乌孙小族长这种事虽然重要,可实在不缺她一个,更何况,比起跑到外头去寻人,她的作用显然不止于此。考虑到她才回到长安,甄仕远自诩自己是个好上峰,还是会让她歇息一日,第二日再来大理寺的。
    待到隔日,大理寺官员当值的时候,看着整个大理寺突然多出的不少异邦人,待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大理寺一众官员顿时目瞪口呆。
    这话该怎么说?应该说乔大人不愧是乔大人,不但带回了可能知道乌孙小族长下落的高句丽人,还顺带连其他几国使节也一起打包送来大理寺了。
    昨日还空空如也的大理寺大牢,今日便已人满为患了。
    虽说这几国使节论地位远不到陛下亲见的地步,可不犯事还好,若是犯了事,此事还非得闹到陛下面前不可。
    今日早朝,习惯了摸鱼的甄仕远精神抖擞的站了出来,名为“禀报使节犯案之事”实则“打小报告”一般将礼部的官员参了一通。
    这几国使节暗自相争的事可着实叫满朝文武听的兴致大起。毕竟不是事关自己的事,看热闹这种事是人的天性。更何况,这几国使节互相动的手脚也委实太上不了台面了,其中唯一稍微有点手段的是倭国人,毕竟还知道设局,可这局在大理寺面前却连一个回合都没走到便下了台。
    于是,眼下几国使节,除了走丢了小族长的乌孙人,剩余的通通被“请”到了大理寺。
    甄仕远的声音在朝堂中响起:“眼下,这几国使臣做的事臣虽然清楚了,可他们到底不是大楚人,是以,臣也不知道该如何定夺。”
    女帝听罢,额前的垂帘微微晃了晃,却并没有出声。
    眼见陛下不说话,其中一个礼部官员见状,在周边同僚的示意下出列道:“他们毕竟不是我大楚人,依臣看,不如修书一封着人将这些人送回倭国、高句丽以及天竺之后,交给他们的陛下,由他们自己的陛下发落更好。”
    这些人事情虽然做了,可一来自己不是大楚人,二来下手的对象也非大楚人,此事,大楚委实不好出面干涉。
    当然,说出这些话的礼部官员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这种事当然是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早解决,他们礼部在其中毕竟也有些错处,如此和稀泥,将事情交由这些异邦使节他们自己的天子自是最好的。左右,此事跟他们大楚并无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甄仕远却挑了挑眉,罕见的没有默不作声,而是毫不客气的出声道:“我大楚百姓若做了错事要受律法制裁,他们做了恶事却还能被如此毫发无损的遣返,如此视我大楚律法于何物?”
    没想到一向还算有些眼色的甄仕远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跳出来的礼部官员脸色不佳:这姓甄的是不是吃错药了?这又不是大楚的事,管那么宽作甚?
    甄仕远看了眼那礼部官员的脸色,便知道对方心里不痛快。笑了笑,道:“据倭国和高句丽使节所说,两国眼下正在为争夺海岛部署,此战一触即发,少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我等若是这等时候将两国使臣遣返回去,不就成了现成的借口?届时,高句丽和倭国之间必有一战……”
    有一战便有一战,这姓甄的怎么那么多事?礼部官员听罢心里更不痛快了,有些不耐烦应付今日跟吃错了药一般的甄仕远了,于是看向身边的官员。眼下大楚也不是闲的无事可做,甄仕远这般没事找事,难道便没有官员出列批他么?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身边的官员并没有出列的,其中一个同他关系不错的还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适可而止。
    这是怎么回事?礼部官员不解,耳边甄仕远的声音也在此时再次响了起来。
    “高句丽乃我大楚属国,一旦征战,必会向我大楚借兵,倭国日前又同我大楚交好,到时候这兵是借还是不借?”甄仕远朝那礼部官员翻了个白眼,说道,“借必会令倭国不满,不借则令高句丽不满。我大楚地大物博,当然不惧两国不满,可匈奴贼心不死,借兵必会折损我大楚兵力。所以臣以为这一战能避则避。”
    从陛下慎对乌孙人的做法来看,可见是想要对匈奴人动手的。所以,不是他没事找事,真正没事找事的是意欲挑起这两国一战之人。
    这一点甄仕远看明白了,先前那位礼部的官员却没看明白,不过他也不蠢,毕竟能出现在这里的官员,脑子并不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礼部那位官员便重新站回了队列里。
    使馆的事礼部虽有错处,却还不至于惹得圣怒被降重罪的地步。这个头他不出了。
    陛下既然想要对付匈奴人,那眼下那位失踪的乌孙小族长便至关重要了,现在有可能知道乌孙小族长下落的只有那群昏迷不醒的高句丽人了。
    陛下的反应也一如群臣猜测的那样,特意派遣太医署最擅治落水昏迷,以及头脑损伤的两位太医去往大理寺。
    两位太医手段不错,到了大理寺没多久,高句丽人醒了。
    第740章 不见
    高句丽人醒的时候,甄仕远和乔苒就在场。
    虽说面前躺了五个高句丽人,不过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落在了其中那位朴先生身上。
    “没什么大碍,”两个太医署的老大夫检查了一番之后,小心翼翼的放下捧起的朴先生的脑袋,道,“扎一针便醒了。”
    几个并未牵连其中的高句丽人就站在一旁,此刻听闻太医这么说,当即松了口气,忙道:“那大夫快扎吧!”朴先生竟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做了那么多的事,若是好事倒也罢了,他们还能沾些光,可偏偏朴先生事情做了不少,好事……呃,却一件都没有。所以,莫说沾光了,不被连累就不错了。
    所以,他们也等着朴先生快些醒来,好早早与他分割开来,他们可做不出这种偷少年衣物的事,丢人都丢到大楚来了,脸面都要被他丢尽了。
    大抵是太过期待,其中一个高句丽人甚至还高兴道:“早听闻扎针是大楚太医独一门的手段,虽说听着挺吓人,不过并不会很痛……”
    正说着,眼见那太医署的大夫打开医箱,从中拿出一支银针。
    看那比寻常所见的银针明显大了好几倍的银针,几个高句丽人话到一半噤了声,正在此时,一旁那位大夫皱了皱眉,提醒拿针的大夫道:“你拿错了。”
    原来是拿错了啊!高句丽人松了一口气:他们就说呢,怎么可能是这么粗的银针……
    “是这支才是。”那说话的大夫说着取出一支比方才那支还粗上不少的银针道,“你拿错了。”
    手里拿着银针的大夫似是有些疑惑,眼见对面的大夫朝他眨了眨眼,怔了一怔之后,老大夫顿时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接过那支银针,对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朴先生比划了一下,在人中处微微用力掐了掐,而后道:“就这么一针下去,只剩半口气,只要没死透的都能立刻醒来……”
    躺在床上的朴先生眉心肉眼可见的一跳,而后迅速睁开了眼睛:“啊,我醒了,这是什么地方?”
    便是装模作样也装的漏洞百出!甄仕远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莫告诉我等你失忆了。失忆也无妨,让太医扎一针……”
    “哦哦,我没有失忆,没有失忆。”心里所想瞬间被拆穿了的朴先生忙摆手干笑了起来。
    这幅样子看的几个高句丽人都是尴尬不已,纷纷撇过脸去不忍再看。
    懒得戳穿这姓朴的小心思,甄仕远咳了一声之后便开口道了:“既然没有失忆,便说吧,乌孙小族长在哪里?”
    朴先生眼神一闪,神情顿时慌了。他不过是一个昏迷而已,连为什么醒来后会看到这几个拿大针扎他的大夫以及这些穿着大楚官袍的官员都不知道。
    眼见他似乎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想瞒了,几个高句丽人当即便在甄仕远出声前提醒他道:“朴先生,大人什么都知道了,您快说了吧!”
    大家可什么都知道了,他再装模作样下去只会被人嘲笑他们高句丽人而已。
    朴先生听高句丽人这么一说,顿时慌了,一时竟忘了甄仕远等人还在场,急急开口那几个高句丽人:“真的都知道了?”不应该啊!他明明如此小心的,也是认真筹划了来着,怎么就知道了呢?
    高句丽人此时恨不能在地上挖个洞钻入洞里去了!可到底同是高句丽人,是以,只得点头道:“都知道了,所以你快些把乌孙小族长的下落交待了吧!这里是大理寺!”
    大理寺都出动了啊!终于意识到自己捅出大篓子的朴先生这才慌忙道:“我……我没把乌孙小族长怎么样,他……他在一家叫长春楼的客栈里。”
    居然在客栈里!想到这朴先生的某些特殊癖好,失踪的小族长又在客栈里,在外等候的几个乌孙人当即气的怒不可遏,就要进来挥拳相向,好在这里是大理寺,官差随时待命,见状及时出手拉开了那几个乌孙人。
    对上愤怒的乌孙人,朴先生吓的身子一缩,连连摆手道:“莫要误会,我……我没有把你们小族长怎么样。”
    没有怎么样是因为来不及吧!乌孙人冷笑,毕竟这个人树敌太多,有人已经先一步动手了。
    “好,本官会亲自带人去长春楼走一趟。”甄仕远听他交待出了乌孙小族长的去处,自是准备亲自带人过去寻人,抬脚前又问了他一句,“乌孙小族长就在客栈里?”
    朴先生早被乌孙人那副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的表情吓坏了,听闻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我们约好的!”
    约……好的?甄仕远正要离开,听他脱口而出的这个词,脸色顿时变了,想问什么,不过在看到乌孙人愤怒的表情时,他咳了一声对一旁的乔苒,道:“你来问问这个朴先生,本官先带人去将乌孙小族长找回来。”
    整件事情看似简单,实则却不简单,这件事交给她来办他也放心。
    因是去寻小族长,乌孙人自然也一并跟了过去,屋子里走的走,散的散,很快便只剩乔苒与那个坐在床上,垂着脑袋如鹌鹑一般的朴先生了。
    唐中元这一次并没有跟随甄仕远前去,而是留了下来,眼见乔苒挥退众人准备单独问话,他去了门外,对乔苒道:“乔小姐,属下就在门外,有事说一声便是。”
    莫看床上那个朴先生浑身都是懒肉,一副没什么用的样子,而且喜好的也是美少年,可鉴于此人做出的事情委实没有什么底线,留乔小姐与他两人在大堂之中,还是叫人有些不放心。
    乔苒应了一声唐中元,看向那个坐在床上瑟缩着脑袋的朴先生,开口了:“乌孙小族长的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其中还牵扯到了旁人?”
    朴先生看了看她,有些畏惧的回道:“是我一人做的。”
    一个人啊!乔苒听罢,点了点头,道:“如此的话,难怪你道是约的他。”
    一个人要不发出一点声响的带走乌孙小族长显然是不可能的,看这朴先生的体格也远不到轻轻松松扛起乌孙小族长就走的地步,所以,除非是乌孙小族长自愿跟他走的,不然一个人的话不可能不发出一点动静惊动那群乌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