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陌生人？亦或者同道？

    反正朋友什么的，姬飞晨和云池根本不敢想。他们俩在上古都是黑户，好不容易得到天道认可，乖乖潜伏在青河洲，哪里有朋友？而且是巅峰道君级别的朋友！

    “等等，你不觉得那股赤金光辉很熟悉么？”

    云池喃喃道：“天空之间水汽迷蒙，跟你的雨师气象相似。但素水碧光之外还有天地共存之感，黄雾紫光交融，大道秩序井然——啊，是祂！”

    三元一气灵感还真大道君。

    简称，太元大道君。

    太元道尊的未证道身，他怎么来了？

    姬飞晨和云池毛骨悚然，下意识对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惧，心中马上开始盘算。

    云池：“大道君亲临肯定没好事。只是祂手段超绝，我们俩绝对逃不出大道君的追杀。还是要见一见，最好能通过协商解决。毕竟打打杀杀，不符合我们这等道君玄圣的身份。只是姬飞晨跟他关系很差，必要时可以出卖姬飞晨换取祂网开一面。”

    姬飞晨：“太元怎么来了？应该不是我暴露啊。连道祖都没察觉问题，他不可能知道我的异常。我可是完全按照‘初代雨师’的痕迹推动历史。莫非是云池？那么，必要时将云池推出去，就说我被魔君蒙蔽，抢先下手击杀云池。反正云池不过是化身，本尊还在外头，不怕！”

    二人思量妥当，异口同声：“留下来！”

    姬飞晨坐在大圆石上，云池坐在松树下，二人手捧方鼎、雷刀，做出一副炼宝凝神的模样。身边升腾袅袅白雾，倒真有几分仙家气度。

    不多时，仙光落在二人身边。

    太元大道君看到二人的模样突然咧嘴一笑：“本君看到此地有劫云乍现，还以为是同道渡劫，原来是这二人炼宝。倒不需要本君过来护法了。”

    道祖从九幽救人后，下一步便将太元大道君唤醒，让大道君游历各大仙洲，尝试联络炼气士共谋大事。

    姬飞晨二人睁开眼，看到面前这尊金袍玉带的仙人，连忙起身稽首。

    太元大道君周遭气息浑然一体，让人看不真切。

    姬飞晨故作惊讶：“这位道兄气势玄奥，莫不是已经窥见先天本源？”

    “正是。本君参天地水三元自然之法，乃天生的道君。”

    “天生道君？”姬飞晨露出异色，随后恍然：“那个计划？”

    “正是那个计划。”太元大道君亲和仙道，见这两人身上都有一些仙家气息，误以为姬飞晨二人是此洲仙真，便坐下来好言攀谈。

    “你知道护法神的事，应该是此洲仙道高层？”

    姬飞晨露出苦笑，和云池看了一眼，摇头说：“道君忘了吗？我几年前曾经在玄正洲帮太上真人证道。”他露出几分水光仙气，展露真容，顿时天空下起瓢泼大雨。

    “行云布雨，原来是你？”太元恍然大悟：“你从玄正洲出来了？”

    “被打出来了。”姬飞晨一副苦恼的模样：“您也知道巫教势大。就算太上真人证玄圣道果，面对巫教众多神魔，咱们炼气士一方仍然势弱。”

    此刻的大道君不过是真界玄圣本尊降临的分神。前番借炼气士祭祀的空档重塑道身，初来乍到并未察觉姬飞晨的异样。在他眼中，姬飞晨便是这方宇宙执掌“行云布雨”的雨师神魔。

    虽然是一尊天地诞生的神魔，但却一心向着仙道，结果还被巫教神魔欺压，赶出玄正洲。太元大道君心生怜悯之余，更添三分好感。

    “若非他帮助道兄证道，和巫教神魔反目，也不会被赶出来。”

    于是，大道君好言安抚：“你放心，仙道必然崛起，到时候我玄门之中定有你一席之地。”

    太元大道君郑重其事承诺，祂诞生之时便沾染仙道气运，又有本尊玄圣道果加持。这一言既出，便有冥冥天地记录，在未来玄门中留下“雨师”业位，让姬飞晨分享玄门气运。

    姬飞晨心中一突：这要是你知道我真正身份，未来还不拍死我？但明面上，他露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惊慌道：“道君何至于此，我不过仅仅帮了一把太上真人，后来又随他前往九幽一趟，您怎么发下这等誓约！快快收回此言，不过举手之劳，在下怎敢居功？”

    “还有九幽之事？”太元掐指一算，的确探知姬飞晨追随道祖降临九幽的事迹。他表情越发和蔼：“你手段却是不错，道兄他二人虽然因为彼此针对而忽略四周，但能隐藏在一边悄然出手，也算你的本事。放心吧，本君开口绝无收回之理！既然为我仙道玄门振兴做出努力，那么玄门必然有你一席之地！你去九幽相助，虽然只是略尽心力，但道兄也要承你这个人情。放心，回头本君去帮你讨好处。”

    旁边云池看姬飞晨的作态，心中暗骂：这厮果然是一个戏精！什么不敢居功，不敢居功的话你何必点出九幽那件事？这摆明是故意卖弄人情讨要好处啊！这明明是嫌弃好处少，才故意这么说吧！

    “对了，这位是……”太元看向云池，只看到他身上云光闪烁，也是修行炼气士法门的神魔之属，而且是专注肉身修炼的元道？

    “这是我在半路结识的同伴。他精通行云之法，我们俩联手抢了一个部落，总算在青河洲立足。”

    云池对太元打了个招呼，便继续隐在一旁，让姬飞晨主导。

    “抢了一个部落？”太元默默观望清源部族。

    经过三年经营，天宫中的信众亡魂多了不少。他们虔诚信奉云雨二圣，让姬飞晨和云池在修行炼气士法门之余，身上也多了几分信仰灵光。

    “这个部族的气运挺浓厚的。除却你们俩之外，好像还有天母等古神光辉庇护。”

    “嗯，我二人祭祀诸位古神，以求多一些照应。”

    “这是好事。”太元再狂妄，也不敢说自己能抗住众多古神联手。他道：“你们借助部落偷偷传播修炼法门，这是巫教禁忌。不过对我们仙道来说，确有好处。若能将部落转化为门派道统……”

    大道君陷入沉思，显然他也想到姬飞晨的推论，盘算青河洲未来的发展。

    “想要在青河洲发展仙道，或许这清源部族便是一个转折。”于是，大道君刻意拉着二人攀谈，挑出二人传授的仙法弊端，指点二人如何修行。

    云池心气傲，不愿接受大道君这等指点的姿态，神情有些难看。可太元大道君虽然对元道了解不多，却也看出元道脱胎武道法门，是效仿神魔之体的炼体杀伐之术。他的话句句直指核心，让云池诸多疑难迎刃而解。

    这就是玄圣境界的见识吗？我那些疑惑对他而言，不过信手捏来！

    云池心中复杂，更坚定自己证道的决心。

    太元说了诸多元道修行秘要后，总结道：“虽然本君不喜欢这等偏向杀伐，逞凶斗狠的理念。但也是后天修行法门，也算是一条正道。”

    姬飞晨眉头一动：后世太元道尊排斥元道，其缘由是不喜欢元道的杀伐理念？

    于是，他旁敲侧击大道君的态度。大道君不疑有他，大方直言：“这种理念需要蜕变肉身，而最快的方式就是打架决斗。此刻有巫教征战作掩护也就罢了，未来没有巫教作为对手，便会是仙道内部厮杀。这所谓的元道修士逞凶斗狠，‘动’中求道，很容易引发不合。”

    玄门元神真法乃“静”之法，相对元道而言，的确安全了很多，更得太元大道君偏爱。

    “哼！说得好像，巫教必定覆灭似得！”云池忍不住刺了一句。

    姬飞晨瞪了他一眼，含笑说：“没想到元道还有这等弊端，多亏道君指点。也难怪，部族那些人这段时间的火气有些大。回头我炼制丹丸让他们消消火吧！”

    但心中，姬飞晨暗叹：原来上古玄元之辨还有这等纠葛。

    的确，元道修士对比玄门，普遍喜欢决斗，更精通杀伐武技。才会因追求力量而陷入魔祖的诱惑，转入浊煞之路。而察觉魔道将出，道尊索性将计就计，用清浊之别区分仙魔，为黄泉之祸做准备。

    聊了一阵子，姬飞晨见太元并未察觉自己的身份，且对自己有好感，便动了心思：他神通广大，若能拉他入伙，对付巫教大圣易如反掌。

    于是，姬飞晨说起万载寒兰的计划。

    太元大道君一怔，沉吟问：“你要摘先天寒兰？”

    “怎么，难道寒兰有问题？”

    大道君叹息说：“那寒兰对道君亦有帮助。本君因出世之时沾染杂念，欲借寒兰淬炼本源，斩却后天驳杂之念。此行先到青河洲，其中一个目的便是为那株兰花。”

    炼气士们的信仰念力固然纯净，但许多炼气士仍是后天仙真，他们的念力混杂在一起，相比先天元神之力而言，明显差了一筹。虽然配合太元灵神和三元道炁塑造道君真身，可因后天杂念的关系，让大道君迟迟无法真正修行。

    但若能取寒兰纯化本源，不但可以褪去后天杂念，更可增进法力提升修为。

    “道君也要？”姬飞晨脸色变了。

    从大道君手中抢东西？

    姬飞晨还没这么狂妄。

    “你很需要那东西吗？”大道君有些迟疑。他偏好提携后辈，加上姬飞晨对仙道有恩，若真是姬飞晨欲求之物，也没打算去争。

    不过姬飞晨显然不欲让太元此刻还了那点和仙道的因果人情。他还打算用这份人情和太元承诺在后世坑人。

    眼珠子一转，姬飞晨心中便有主意：“如果道君不打算提升修为，仅仅想要淬炼本源，升华灵神力量，倒未必需要那株寒兰。”姬飞晨道：“我这有一枚先天灵珠，可提纯后天信仰之力，或许能对道君有所帮助。”

    “哦？”

    大道君有些惊讶：“天地间还有这种宝物？”这种东西在真界都不多，在这方宇宙居然还有？难道不应该被天母那些古神取走吗？

    “道君请看！”姬飞晨默运黄庭宝珠，将二十四颗宝珠合成一枚“大道黄庭珠”。

    黄橙橙的宝珠从姬飞晨眉心飞出，落在大道君面前。这宝珠缠绕古朴玄气，散发幽幽灵性光辉，直指元神根本，更蕴含一种奇特的大道韵律，让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此乃浑天丹，我之所以敢吸收信仰灵光而不担心被信仰香火牵绊，此物便是依仗。”

    这点不假。三年来姬飞晨静下心研究本命灵宝，的确发觉这套宝珠有“炼香火愿力为先天元神”的能力。

    “浑天丹？果然是好名字。”坐在浑天丹之畔，便感觉自身本源处纠缠的那几缕后天红尘杂念有消散的趋势。

    “你们帮本君护法！”大喜之下，道君毫无戒备的坐在二人面前。祂头顶冲出三元道炁，三色光辉浑然一体，形成一亩玄妙庆云。而在这元神庆云中，忽有几缕晦涩杂气翻腾，和整朵庆云极不和谐。

    “摄！”太元运转玄功，黄庭宝珠灼灼明明，光辉越发闪耀，嗖的一声没入太元大道君的庆云。

    霎时间，庆云翻滚万道瑞霞，无量光辉瞬间照亮天地。

    姬飞晨神情凝重，一边让黄庭宝珠驱逐杂气，一边观察太元大道。

    道君知晓此刻炼法必然暴露自身大道，但他有心为二人演法，并无任何遮挡，大大方方让二人学习。

    “终究是玄圣，这气度果然非旁人可比。”云池摸着雷刀，有一瞬间动了杀机，但最终衡量利弊后老老实实收敛杀意，在旁研究太元庆云。

    太元之道合乎自然妙谛，乃天地循环的秩序之道。三色道炁无缺无漏，根本找不到太元大道君的破绽。反而让二人有所顿悟，更加明了自然奥义。

    至于大道君，通过黄庭宝珠的力量，逐渐将杂气剥离。

    黄庭大道乃先天灵性之本，元神之宗。如今二十四图圆满，已然一缕“黄庭神尊”的玄圣真意。而那些炼气士祭祀太元神魔的仪式，也通过元神之力，分属黄庭大道。经过黄庭宝珠的洗礼，那几缕杂念纷纷散去，返还先天三元道炁本相。

    轰隆——

    道君头顶庆云翻滚，升起一尊三首六臂的奇怪神人法相。神人三首面相不定，六臂持如意、净瓶、锦盒、旗幡、符印、宝珠等仙家宝贝。头顶有三色道炁流转不休，最终混作一团不朽光辉没入神人，从而与庆云融合。

    当太元睁开双目，两道精光一闪即逝。姬飞晨和云池背后一凉，仿佛所有秘密被太元大道君看透。

    “但连道祖都没察觉自己二人的身份，此刻的太元大道君想必也没这份本事。就是这黄庭大道的属性，我担心他看破。”

    姬飞晨心中忐忑不安，大道君见姬飞晨收起宝珠，暗暗思忖：“这宝珠的气息看上去晦涩隐秘，契合先天灵光属性的大道，本君倒是见得很少。而且这股力量不像是这方宇宙，倒像是真界出来的……”

    废话，黄庭道君乃真界宠儿，他的大道属性十分玄妙，和一般道君大圣不同。

    “行了，事不宜迟，咱们该着手对付那尊巫教大圣了。”想不明白，大道君也懒得去想。反正自己不贪图人家的宝物，问那么仔细做什么？斩却杂念，对自己而言已经足够。

    有太元大道君相助，情况自然又不相同。根本不需要再去找别人，三人为“仙道大兴”谋划，请太元大道君在旁掠阵，由姬飞晨夺取寒兰，云池前去神域天宫抄家。

    一日后，姬飞晨和太元乘云降临万载寒兰所在的另一处大河源头。此乃青河洲三大川流祖脉之一，乃九大龙脉源头之所。

    “大道君神通广大，若您暴露踪迹，恐那巫教大圣不肯前来。”

    “嗯，若本君在这，那厮的确不敢来。”太元大道君身上玉光一闪，悄然隐没沧水之间，一点气息都不曾外露：“这样可好？本君隐藏气息，外人发觉不了，但你却可以看到。”

    “水至柔而无形，这才是水道的精髓啊。”姬飞晨有所感叹，三光神水化作天河攀升而起。碧波荡漾，水光粼粼，天水之道的妙谛在姬飞晨身边流动，约莫半个时辰后方才收功。

    此刻，雨师身上的气息更加醇厚，距先天之境又近一步。

    果然是水道奇才！太元大道君生出怜才之心，忍不住邀道：“你参悟水道，跟本君的大道有相通之处。若拜入本君门下，日后大道可期，先天可证。”

    又是收徒？

    姬飞晨心中苦笑，不肯拜入太元门下。再度婉言谢绝：“多谢道君好意，不过我参悟雨师之道，想要另走出一条大道。这种大道和三元自然妙谛中的水道别有不同。”

    同样是自然孕育的水汽，但二人研究的方向不同。姬飞晨偏向于时序节气，阳溟孕生，而太元则是水汽循环的本体。

    “雨师不过是行云布雨之神，若不能参悟水道真谛，很难窥见先天大道。即便从三光神水的路数走——”太元大道君思量一番，摇头说：“很难，很难……”

    是啊，谁能想到三光神水能升华一种特殊的“阳溟大道”，以作为玄冥大道的分支？

    “虽然难，但大道坎坷，为大毅力，大智慧者才能走向巅峰！”

    “好一个大毅力，大智慧！”太元大道君眼前一亮：“不错，我辈仙真勘天悟道，这智慧和毅力才是必备条件。贤弟，那本君便等你证道先天，日后一起在天域喝酒。”

    唔……喝酒？我怕你知晓内幕后，一巴掌拍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