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四爷怔怔出神，仿佛没听到顾瑶的话，整个人身处另外的世界.

    顾瑶心头一沉，顾四爷莫非不是选了孩子?

    古代男人很难做出保大人的决定，哪怕顾四爷已经儿女双全而且都已长大成人.

    妻子死了可以再娶，以顾四爷如今的爵位，有得是勋贵重臣家的小姐乐意嫁过来.

    还都是二八年华的水嫩漂亮的小姑娘.

    哪个男人会拒绝?

    顾瑶的眸子暗淡了几分，死死咬着嘴唇.

    太监总管轻声说:“稳婆还等着，陛下早做决定.”

    “朕决定?又不是朕的女人?!”

    隆庆帝瞪了一眼太监总管，用得上自己做决定?

    太监总管扑通跪了下来，头深深的低下去.

    “这事……”隆庆帝说道:“朕觉得还是要保孩子吧，到底是你顾湛的骨血.”

    “悦娘!”

    顾四爷从床榻上跳下去，方才他打滚衣扣已经开，他顾不上系扣子，当然也没穿鞋，赤脚疯了一般往外跑.

    隆庆帝眸子一变，迈开大步追了出去.

    顾瑶心头一颤，嘴角不合时宜的上扬，她就知道熊孩子舍不得李氏.

    稳婆焦急等在产房门口，手心都是冷汗，李氏的状况其实还好.

    只是有点危险而已.

    她被内务府派过来的，却也是李氏早就准备好的稳婆人选之一.

    她提前拜过李氏，自然不忍心李氏的决定——保孩子.

    稳婆还想为李氏争一争，虽然希望渺茫，别说永乐侯，就算是没钱没爵的男人都会选择抱住孩子.

    永乐侯还怕娶不到媳妇?

    顾四爷飞奔而至，一把拽住稳婆的手臂，“悦娘，爷只要悦娘!”

    “侯爷……”

    稳婆傻了.

    顾四爷推开了稳婆，他迈开腿就要往里冲.

    “顾湛!你疯了?!”

    隆庆帝抓住顾湛，“女子生产之地你也敢进去?”

    “悦娘，你给爷挺住了，爷告诉你，爷只要你!你若是选了孩子不要自己的命，爷保证对你生的孩子不好!不管他们，把他们送走.”

    隆庆帝等人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皇贵妃等妃嫔原本听到顾四爷选李氏时，心头都是羡慕的.

    不过听到顾四爷最后这些威胁的话，她们有点同情李氏了.

    这是又养了个大孩子吧.

    隆庆帝最看重顾湛的真实纯粹.

    如今顾四爷太真实了.

    顾湛摆脱不开隆庆帝掌握，继续扯着脖子对产房喊道:“你别以为爷不管他们，母亲同大哥，以及顾瑾他们会帮你照顾，爷会远远送走他们，让顾瑾找都找不到!”

    顾瑶:“……”

    狠狠威胁了一顿，顾四爷听到李氏浅浅的哭声:

    “爷知道你疼，你很难受，可你答应过爷，不离开爷的，孩子以后可以再生，咱们有顾瑾顾瑶两个足够了，顾珏也没那么……那么让爷厌烦，你再生下儿子，爷岂不是还要管皇上要爵位要官职?”

    “爷挺穷的，没那么多银子同官职给他们继承.”

    “皇上特别吝啬，他舍不得.”

    隆庆帝:“……”

    不过他却把顾湛抓得更紧了，平时顾湛没什么力气，此时如同小牛犊子似的，死命往里面冲.

    隆庆帝稍微失神都拽不住他.

    他怀疑以前顾湛偷懒，或是把积攒的力气都用在了此时.

    既然顾湛执意保李氏，隆庆帝低声吩咐:“没听到吗?尽量保住永乐侯夫人的性命.”

    “遵旨.”

    稳婆接生过不少人家，经历过的奇葩事更多.

    顾四爷的决定不是独一无二的，也有过保大人的.

    但是顾四爷的话语却是独有，而且高亢的声音更是稳婆平生仅见.

    稳婆匆匆行了一礼，转身进了产房.

    来到李氏身前，“夫人放宽心，侯爷只要您.”

    顺着李氏眼角流淌下来的泪水没入枕头，“四爷.”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谋算了这么多年，总算抓牢了顾四爷，怎么可能轻易把已经改造得差不多的顾四爷让给别人?

    旁人有她对顾四爷好吗?

    纵然比她好.

    也不成!

    李氏突然握住了稳婆的手，“我……我同孩子都要平安!”

    “我还有力气，一定能顺利生出他们.”

    “去，按照我……我交给你们的法子，切开我下面……拓宽产道.”

    “好，夫人省着点气力，我们知道怎么做.”

    怀孕后，李氏自知高龄产子凶险，看了不少书，也认真咨询过神医，以及经验丰富的稳婆.

    偶尔产妇凶险时有一套应急的法子.

    稳婆里里外外忙碌，顾四爷在外高喊给李氏鼓劲.

    隆庆帝的耳朵被顾湛的喊声震得刺痛，“你就是喊破喉咙，对她生产也无甚帮助.”

    “不，陛下不明白，悦娘需要爷的声音!”

    顾四爷咽了咽吐沫，声音依然一声高过一声.

    隆庆帝:“……”

    一个时辰之后，顾四爷嗓子彻底哑了.

    他拼死拖着隆庆帝挪到产房门口，鼻涕眼泪已经分不清，顾四爷抬起手狠狠拍打房门:

    “悦娘，爷还在，听到了吗?”

    嗓音已经沙哑干涸，如同在石子路上狠狠磨砺过一番.

    “皇上……他不让爷进去陪你.”

    啪啪啪，顾四爷不停多拍着房门，证明自己依然在.

    皇贵妃擦了擦眼角，喃喃自语:“皇上像不像分开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

    顾瑶低声说道:“您怎么同我爹一样放飞自我?”

    “不好吗?”

    皇贵妃眸子深邃，望着隆庆帝哄着顾湛:

    “我总要找点乐趣，如此日子才好过，不至于困死在一个无情的男人身上.”

    “非议陛下，让我开心，让我快乐.”

    皇贵妃说道:“你娘又给本宫提供了不少好素材呢，本宫又不是胡编乱造，写到手札上的字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至于后世人怎么解读，本宫可管不了.”

    “您明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哪会事?”

    皇贵妃扯起嘴角，顾瑶珉着嘴唇.

    “瑶瑶，别让本宫太羡慕你娘了.”

    她怕自己做出冲动的事.

    接连的婴孩啼哭声传来，顾四爷身体突然软绵绵失去力气.

    隆庆帝不忍心他躺在冰冷的地面，拽起顾湛，“你……”

    顾四爷泪如雨下，大哭道:“悦娘死了.”

    “皇上，爷明明说过保悦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