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顺着顾湛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片野花而已。

    这让看惯名贵花朵的隆庆帝颇为觉得意外，“你采一堆野花做什么？倘若你要名花，朕回京赏你几盆，无论是牡丹，还是菊花，都是珍品。”

    顾四爷笑道：“臣多谢陛下，您可记得赏臣呀。”

    隆庆帝笑着点头，他就是喜欢看顾湛没皮没脸的样子。

    不似旁人明明很想要他的赏赐，却作出一股清高样，或是感激涕零，为他誓死效力的高姿态。

    前一种人，隆庆帝固然不喜欢那份假清高，后一种人，他不见得看重，一点点赏赐就能为他付出一切？

    哪怕他是皇帝都认为太假了。

    “不过野花臣也想要啊。”

    顾四爷腆脸笑道：“臣给陛下编个花环带。”

    隆庆帝：“……”

    “陛下，臣只是采点野花而已。”

    顾四爷就差冲着隆庆帝摔尾巴了。

    “你去吧，别想让朕派人去帮你采野花，朕丢不起人。”

    “谢陛下。”

    顾四爷麻利下来，招呼顾瑶就去采野花。

    隆庆帝本想继续前行，却又想知道顾四爷编花环的手艺，“已尽中午，先停下休整一二吧。”

    “遵旨。”

    太监总管看了看时辰，嗯，离着中午，甚至该休整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

    不过隆庆帝下旨意，旁人也不敢反对。

    隆庆帝一边品着香茗，一边饶有兴致看着顾四爷父女。

    “做顾湛的女儿也够可怜的，顶着日头去帮顾湛采——野花。啧啧，顾瑶本是名贵的牡丹，偏偏被她爹拉低了档次。”

    隆庆帝看到陆铮，此时陆铮虽然侍奉在圣驾旁边，却是一直盯着顾瑶被顾四爷指使得弯腰采花：“铮儿心疼了。”

    “爹还不够你编花环用的？”

    顾瑶回头抱怨，顾四爷脚边一堆的残花，手中提着不成型的花环，“要不你来采花，我帮您编花环？”

    “这是打算送给你娘的，怎可让你编？而且爷就不信这么简单的花环，爷就做不好。”

    顾四爷并不甘心，“你继续采花，多采一些，熟能生巧，爷就不信用一车的野花弄不出一个像样的花环。”

    顾瑶无奈控诉：“您若是把这劲头放在读书上该多好啊。”

    “读书太累，编花环不累啊，傻丫头，爷还可以看看风景，还别说，此处风景有几分野趣儿，远处有翠山，近处有青草。”

    顾四爷悠然自得，不紧不慢编着花环，顾瑶眼见着这片野花都采得差不多了，只能向稍远一点的地方去采。

    父亲给娘亲送花环，她不仅吃着狗粮，还得劳心劳力，采花，一会还要指点顾四爷怎么编花环。

    总不能让圣驾一行都停在此处。

    顾瑶已经预感朝臣同皇子们都不满了。

    突然一声呼啸，一道白影从膝高的草丛中扑向顾四爷。

    “啊。”

    顾四爷扔掉野花，向后跑去，“救命，救命。”

    虽然距离圣驾有一段距离，但是戍卫圣驾的侍卫纷纷拔出刀剑，准备救援顾四爷。

    陆铮更是已经搭上了弓箭。

    “别动，是白虎，是白虎啊。”

    “祥瑞，这是祥瑞！谁也不许伤害祥瑞。”

    有眼尖的文臣见到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白虎，高声叫道：“上苍派下祥瑞献于万岁，以彰显陛下文成武德，泽披苍生。”

    有文臣同皇子带领，一行人纷纷跪下来。

    而侍卫也不敢箭射白虎祥瑞。

    陆铮抿了抿嘴唇，他并未收回弓箭，一直瞄准着白虎。

    “陆表弟不可射下白虎。”

    六皇子领人挡在陆铮身前，郑重其事说道：“祥瑞不会伤永乐侯性命，不是永乐侯破坏了那片花丛，祥瑞未必一直追着他跑。据古典籍上记载，白虎伴花而眠，那片花丛就该是虎啸花吧。”

    “殿下博学多才，我没见过那本典籍上有过记载。”

    陆铮利落收回弓箭，扬声道：“陛下，臣愿为您追拿白虎祥瑞。”

    射箭已是不可能了，陆铮也不能眼看着顾四爷被祥瑞追赶。

    白虎虽是祥瑞，可也是老虎啊，万一吃了顾四爷可怎么办？

    “啊啊啊啊，别过来，你别过来。”

    顾四爷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此时他顾不上风度，逃命要紧。

    可是白虎明明一个飞跃就能追上顾四爷，它偏偏不紧不慢的追着，既不会落下，也不会真的咬到顾四爷。

    顾四爷常年养尊处优，不过片刻，他双腿发麻，气喘吁吁，胸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已经无力奔跑了。

    “爹，上树啊，你快上树！”

    在白虎追着顾四爷的第一时间，顾瑶就发动了自己的金手指。

    不是她用力安抚白虎，此时她爹早就被白虎啃了。

    许是她离着白虎有点远，许是白虎是大型动物，万兽之王，顾瑶安抚白虎冷静并不如安抚驯化后的猫狗骏马管用。

    顾四爷利落爬上了树，抱着树干半个屁股坐在枝桠上，“你走开，走开啊，那边也有人，你别追着爷不放。”

    方才还不觉得奇怪，可顾四爷上树之后，众人眼见着白虎不停的张嘴虎啸，在树下打着转转，却没有似别的猛兽一般见人就伤。

    仿佛在白虎眼中只有一个猎物——顾四爷。

    其他人的皮肉都是臭的。

    隆庆帝下了御辇，方才他从头看到尾，早就决定在白虎真正扑倒顾湛时，下令射杀白虎了。

    同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祥瑞相比，顾湛更重要一点。

    “顾湛爬树爬得倒是快，他以前同朕说，他爹，他哥为逼他读书追得他上窜下跳，甚至躲在树上的事儿竟然是真的？”

    隆庆帝嘴角抽抽，他对顾湛的父亲有些许的记忆，都说是个和蔼的老好人。

    每次顾湛爬树之后，老侯爷都会——

    隆庆帝看了一眼顾湛爬上去的高度，玩味一笑：“不知他一会嫩个不能顺利下来。”

    白虎继续围着树木转悠，顾四爷继续抱着树干喊救命，间歇鼓动白虎去吃别人，说自己的肉是酸的，不好吃。

    “吼，吼，吼。”

    白虎的爪子搭在树上，可惜他叫声再威武也上不去树，往往爬上去一点，很快就会滑下来。

    如同树干上覆一张漂亮的毛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