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俊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从言烨进门，到各种提问，与明里暗里的威胁，他脸上的笑容一直是从容且和善。

    可是当听到“魔人”两个字的时候，他那虚假的微笑终于挂不住了。

    “什么意思？”黑田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两只手缓缓地缩进了宽大的僧袍。

    “没什么意思。”言烨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魔人。”

    阿伟应该不算魔人吧？严格来讲，他应该是所谓的“堕落者”。

    说完那句话后，言烨推门走了出去。

    黑田站在屋子里，脸上的表情有阴郁，有愤怒，有羞恼，还有一抹迷惘。

    ......

    回到米珈的家里后，言烨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他原本进村子只是想睡个好觉，好好休息一番，却是没想到第一个晚上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早知道，还不如随便找个地方挖个洞睡呢。

    就在这时，言烨听到了一些响动，顿时更感觉心累，看来今晚他是别想睡个好觉了。

    米珈站在门口，手才刚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声音。

    “什么事？”

    女孩的眼底出现了一抹欣喜，看来对方果然是神使大人。要知道她可是光着脚走路，基本没发出什么声响。

    言烨躺在床上，米珈有些模糊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大人，您需要我......”

    “不需要，我要休息，你也回去睡吧。”他随口打断了她。

    米珈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最后满脸失望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言烨叹了口气，不知道黑田这货究竟给村里的人灌输了什么，能让这么一个性格腼腆的女孩天天想着“洗涤污秽”。

    他闭上了眼睛。

    月亮高悬在夜幕中心，很圆，很亮。

    ......

    第二天的清晨，言烨发现米珈不见了。

    出门看了看，却发现不知是米珈，整个村子的人都似乎凭空消失了。

    他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了一会儿，然后朝着村子的北面走去。

    那边有一个人在说话，周围还聚集着很多人的样子。

    村子的北面有一个石块堆砌的高台，村里的人此时都聚集在石台下面，双膝跪地，两只手交叠在胸前，一脸虔诚的仰着脸。

    石台之上，黑田俊雄身着僧袍站在上面，在他身前，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半大男孩，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言烨在人群中看到了米珈，便走了过去。

    “这是要干什么？”他问道。

    米珈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只是目光有些狂热的看着石台之上。

    言烨皱了皱眉，伸手想要把女孩从地上拉起来。

    可是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米珈的胳膊时，女孩突然转头看着他，脸色一片惨白，目光中满是哀求之色。

    言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动作，走到了人群后面，坐在了一处矮墙上，想要看看黑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神说，你已经可以选择自己的路了。”黑田眼神温和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顶。

    少年的身子微微颤栗着，看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和狂喜。

    “你的灵魂与身躯将会分离。”

    “你的灵魂会涤净污秽，升到天上，去到‘神界’服侍圣洁的万能的主神。你的身躯会留在尘世，藏于地底，被钉在十字架上，炼为‘圣器’，守护整个村子。”

    “亦或是，你的灵魂与身躯依旧锁在一起。”

    “你污浊的灵魂将永远无法变得澄净，你孱弱的身躯将永远无法化为‘圣器’。”

    “你会一生奔波在苦难的尘世，没有约束，没有限制，但也没有指引，没有保护。”

    “身为神使的我不会再给予你指引，主神亦不会再予你救赎。”

    僧袍青年眼神慈祥如父，微笑温暖如光。

    他弯下腰，双手捧着少年的脸，直视着对方的双眼。

    “你的选择是？”

    “我要侍奉主神，我要守护村子！！”

    少年迫不及待的喊道，眼神充满着狂热和兴奋。

    地下的女人们双眼里都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男人只要到达一定年龄就能获得“救赎”。

    可是女人却不行。

    按照“神纪”记载，女人只是男人的肋骨所化，而不是神亲手所造。

    而且，女人没有经住果园里毒蛇的诱惑，带着男人一起偷吃了“禁忌之果”，最后被神发现，这才被罚下了尘世。

    女人欠男人的，她们来自男人，却又连累了男人。

    所以，即使肉体的污秽会被神使净化，但女人依旧要用一生赎罪，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灵魂才能获得神的救赎。

    黑田俊雄就那么捧着少年的脸，淡淡的微笑着。

    他的双手渐渐染上了一抹了淡红色，而少年的身体却开始变得干瘪，丝丝红雾气从他的眼鼻口耳冒出，然后在空气中汇聚在一起。

    言烨从矮墙上跳了下来，他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那个少年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却是仿佛体内的污秽都被清楚了干净，脸上露出了舒适清爽的笑容。

    红雾在少年的头顶变得渐渐凝实，然后竟然化成了少年的模样。

    这个红色的少年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尝试着想要攻击身穿僧袍的青年。

    底下的女人们发出一阵惊呼，她们都在为神使担心。

    黑田淡淡一笑，直起身子，轻轻挥手，那红雾所化的少年顿时消散在了空中。

    至此，少年在尘世所受到的污染，烟消云散。

    他的灵魂变得高洁，能够寸步不离的服侍在神的身侧。

    他的躯体变得神圣，之后会被钉在十字架上，守护着村子依旧污浊的众生。

    女人们欢呼着，赞颂着，歌唱着这神迹。

    她们在为神使的平安欢呼。

    她们在为神使的权能赞颂。

    她们在为神使的功绩歌唱。

    言烨的脸色却变了。

    那红雾所化的少年散开以后，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那根本不是少年所谓的“灵魂的污秽”，那是少年体内的鲜血。

    黑田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然将少年体内的血液连气味都收拢在了一起，让言烨之前根本没发现半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