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章 惊蛰
魔渊界,战斗之处,一片荒凉。
星耀尊者他们,带着凌影一行人,已经逃到了距离魔渊界入口不远的地方。
星星点点,破开了血红色的云雾,这里出现了百年不遇的白色云彩。
雾气蒙蒙,谭文谦捋着胡须,目光熠熠,惊叹道:“殿主的修复能力真强,被天临打成重伤,轻而易举,就能恢复。”
凌影低着头,坐在地上,自叹弗如,神情有些沮丧。
他的拳头,紧紧地握住,自觉无能为力。
很久以前,他的目标,是要做个逍遥自在的盗墓者,盗尽天下遗迹。
后来得知身上还背负着深仇大恨,他的目标,是要复仇。
现在才发现,他跟随洛星辰之后,肩上的胆子,好像越来越沉重了。
哪怕报仇雪恨,天下不会安定,魔道联盟,虎视眈眈,邪族踪迹难寻,鬼神莫测,灵界危机四伏,洛星辰的目标,是要清除天底下一切祸患。
他又岂能止步于此?
片刻之后,他愣了愣,脑海中,仿佛传来了洛星辰的话语。
他与洛星辰的意识,似乎隔绝万里,也能产生联系。
他收到了洛星辰的一些嘱咐,字字千金。
“属下明白。”
凌影平复心情,微微一笑。
凌影看向星耀尊者五个人,抱拳道:“各位前辈,刚刚主公传讯给我,已经安排妥当。
我们撤退,返回天荒殿,你们需要的东西,主公要我代他交给你们。
希望你们的实力,能够再度飞跃。
他会暂时留在这里,当做磨砺,他拥有极寒之眼,想要逃走不难。”
五位强者叹了口气,现在,似乎也只能这样了,留在魔渊界,危机四伏,他们势单力薄,迟则生变。
旋即,诸人打道回府……
枯藤老树,几只血乌鸦飞过天边,老树盘根错节,红色的木桩子,倚靠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这个人,就是洛星辰。
此时他捂着胸口,七朵花,枝叶凋零,恹恹不振,却散发出盈盈光泽,在为他疗伤。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其实他的伤势,在和天临拳拳对撞的时候,就已经很重,现在更是如此,泄了气,才觉得天临的那些拳脚,真是够劲!
他的肋骨,差不多都被天临拆得零散。
当时他身上沐浴华光,或许只是回光返照。
现在,则是寸寸痛不欲生,渗入骨髓,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他只能蜷缩在角落里,勉强还能喘气。
“呼……十劫境,现在的我,果然不可敌,各种招式,都被天临破开,要不是用帝器自爆,那狂暴之势,想赢他,累死我!”
他面对的,仅仅是第一劫状态下的天临而已。
看起来他在同辈之中,天下无敌了,日后呢?他的修炼速度,越往后,应该越比不上那些拥有血脉的大势力妖孽。
若不是数十年前吞服一枚十绝冰魄丹,他现在也不可能进步神速。
十绝冰魄丹的药效,应该是彻底发散了,发散的那一日,正是百川大陆遭受劫难之日,暴怒之下,他将十绝冰魄丹遗留在他体内的药效,全部吞噬,才迈入天人境。
后来的几十年,又是靠着种种奇遇,进阶天人境后期。
“唉……以后,都要靠我自己了,双儿,我答应了你,要好好陪你,却又食言,因为我实在不想失败!你放心,等我这一次历练归去,一百年,我将不会再踏出百川大陆半步!我陪你修炼!我陪你一起,看潮起潮落,听海浪风声,观万花美景!”
洛星辰皱起眉,沉思着,他的下一步,该作何打算。
“伤势太重了,我现在,只能先疗伤,再做打算,顺便……看看生死幻日图,究竟有何种奥妙。”
他就在这棵树下,召唤出随身携带的一页纸张。
这纸张,呈紫金色,上面描绘的景物,也是千变万化。
时而那云层上有一轮浩日,时而云层隐去,变作星星点点,有皓月当空。
洛星辰盯着这不断转换的明日和皓月,总觉得其中奥妙无穷。
他静下心来,将生死幻日图,铺展开来,开启心目,用心观想。
日月如梭,千百万年,日升日落,从来不变,哪怕被阴云遮住,它们依旧存在,从未消失过。
日月的真谛,是什么含义?
看看这山河之美,青山绿水,长林海岸,各类景观,有的波澜壮阔,有的清新淡雅。
曾经,没有诞生暗族的时候,也许灵界的每个地方,都是那么美。
滋润万物生灵的,是日月星辰,每一种,都不可或缺!
也许,它们便是高高在上的万物之灵!
洛星辰见到了星耀尊者,领悟星辰法则,月氏神族,拥有皓月法则,姜氏皇族的烈日法则,并不完整,太阳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毒辣,太阳也不是为了毁灭万物。
没有太阳的光照,万物如何生长?
幻日图,也许幻日,代表日月星三种异象。
那么,生死,又在哪里?
洛星辰目光搜寻这里的每个角落,似乎他自己,也到了画中,进入了这个浩大的世界——
九耀神州大地,万物之极,各类生灵,皆有倚靠,依山傍水,万物皆有归宿,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例如火灵族,亿万里火原,养育了火之精灵族。
冰灵族,亿万里冰域,孕育了纯净无瑕的冰灵族。
何谓生死?
这世上本没有天道压制,如果说自古以来的天道存在,那就是灵界的本源意志。
物极必反,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生灵享受了世界的滋养,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好比古之传说,十轮烈日,焚尽八荒,生灵涂炭,在烈日的曝晒下,弱者尽数灰飞烟灭。
洪荒时期,各大超级位面,爆发寒潮,冰封亿万里,羸弱之地,寸草不生。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有好处就一定有坏处。
倘若幻日指的是生机,生死,指的自然就是灾难。
但是,生死幻日图,难道就只是为了告诉诸人一个这么肤浅的道理吗?
洛星辰犹如置身其中,他行在一片山林,绿树成荫,有雌雄两只蔚蓝色的灵兽,长相酷似碧海蓝睛兽,满身有光华璀璨的鳞片。
它们抱成团,在地上打闹,卿卿我我。
这场景倒是颇为温暖如春。
洛星辰微笑着,似乎忘了,他就处在幻境中。
角落里,还有一只三条腿,也是这种灵兽,只是身上的鳞片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撞烂了,残缺不全,身材也没有这只四肢健全的雄性灵兽匀称。
它默默地躲藏在角落,目光是极为黯然神伤,似乎无比自卑。
傍晚的时候,两只灵兽躺在草堆中睡下,翻着肚皮,四仰八叉,十分可爱。
它们的爪子,还搭在一起,始终不松开。
也许,它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森冷的寒气,从暗中喷涌而出,那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悄无声息地逼近了这两只俊俏的灵兽。
那只残废的丑陋灵兽,猛地扑出,和这条毒蛇进行厮杀,被咬了很多口,奄奄一息,它却坚韧不拔,硬生生把敏捷的毒蛇撕碎,才安然入睡,仿佛释然了。
这只丑陋灵兽,为雌性……
他又看到了第二幕,一个老者,用棍子不断地抽打着一个赤膊青年,怒目圆睁,气得要命,口中怒骂道:“混账,畜牲!老夫好心好意养活你,教导你,仁至义尽,到头来,你竟然要杀死我的亲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你想让我绝后吗?
你这逆徒!老夫真是瞎了眼啊!我打死你,打死你,咳咳……”
他打着打着,毕竟年迈腐朽,一边咳嗽着,一边喘息着,打得自己都累了。
鞭子,在青年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腥红染血,青年闷声不响,神情淡漠。
洛星辰看着这一幕,十分好奇这青年为何不还手,是恶毒,还是不恶毒?
紧接着,老头挥起鞭子继续抽打,正当他打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一伙人闯进了这里,个个凶神恶煞,面容阴冷。
“王麟,你这老匹夫,气数已尽,听说你们王家有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玉,交出来,我们给你个痛快!”
被叫做王麟的老者,沉声道:“老夫只是个乡野村夫,哪里有什么宝物?”
“王麟少装蒜了,谁不知道你是当年的山匪头目,打家劫舍你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王麟的脸上挂不住了,变得有些呆滞。
洛星辰更是眉头紧皱,神色诧异。
山匪?看起来一身朴素衣衫的老头,过去竟是山匪?
他还真没想到。
“老夫……早已金盆洗手,放下屠刀,那些钱财,我都分给百姓们了,我后半生都在恕罪!我没有财宝,你们想要我的命,就来吧!老夫活够了,也不怕死。”
他看起来刚正不阿,显得视死如归。
“嗯?执迷不悟?来来来,让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位花枝招展的美妇人,浓妆艳抹,打扮妖异。
她看起来约摸四十岁,实际上容颜却保持在三十岁,风韵犹存,十分美丽。
她目光冷异,瞥着王麟。
王麟目瞪口呆,沉声道:“小……小仙!”
美妇人一脸恶毒之色,咬牙道:“老杂毛,我和你朝夕相处,睡在一张床!你有什么秘密,我会不知道?你以为我心甘情愿嫁给你?把古玉交出来,我知道它就是那个藏宝洞的钥匙!”
王麟浑身发冷,颤巍巍地指着美妇人,痛苦不堪,语无伦次:“你这……你这毒人!我们相处二十年,有了宣儿,这二十年,我对你如何?哪怕养条狗,也该养熟了吧!莫非你连畜牲都不如?”
“哼,老杂毛,你还真以为宣儿是你的种?你有这个能耐吗?你难道没发现,他根本就不像你?外表不像,性格更不像!”
美妇人目露凶光,一句话让得老者王麟,如遭雷击!
王麟呆呆地望着美妇人,愣了半天才怒斥道:“贱人!你这贱人——”
“哼,老东西,我只是走了一会儿,通风报信,宣儿呢,说好了让他拖延时间,叫他出来!”
美妇人继续用恶毒的语气说道。
这时候,跪在地上,伤痕累累的青年,站了起来,瞥着这些匪徒,淡漠道:“王宣大逆不道,要谋害养父,他死了,我杀的!还有你们,今日,我来替天行道!”
冷傲青年冲上去,步伐疾速,身手不凡,握住一柄刀,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这些人,尽数诛杀!
满地都是枯骨,尸体躺了一片。
他啐了一口,仍旧是无比冷傲。
但是,当他转过身,看到原地发愣的王麟老者的时候,却目露敬意,跪在地上。
王麟呆愣着,喃喃道:“我的真传,你都学会了,而且青出于蓝,我毕生之力,只怕也不及你十分之一!我打你,你也不还手……你……为什么……”
青年磕头请安,恭敬道:“我是您捡回来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普天之下,我只认您,您说我杀了您的儿子,我便还您一个儿子!从现在开始,徒儿为您养老送终,我若有了子嗣,都要姓王,您就是他们的祖宗!
如有背弃,天诛地灭!”
王麟老泪纵横,黯然神伤,思绪混乱,感慨万千,各种复杂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这一幕,洛星辰仿若一个透明色,触摸不到,别人也看不见摸不着他。
短短的一会儿,他仿佛见证了什么叫戏剧性,一波三折,曲折离奇。
原来这青年没有错,他杀了老头的儿子,只是因为,那才是不折不扣的逆子,和他母亲串通一气,意图谋夺他的唯一财产。
更何况,那本来就不是他亲儿子。
人世间的事,有谁能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猜得透彻?
既然老者选择了青年为徒,就一定事先考核过人品,既然这青年本性不坏,为何会性情大变?十几年都好好的,突然间就毫无理由,大逆不道?
这件事,告诉了他,也许眼前看到的真,未必是真,自己确信无疑的人,也未必可信!
他眼前一亮,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