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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6 偏头痛

      等待是件极其折磨人的事情,尤其是当一个人满怀憧憬的时候,那种迫切的心情更加难以言喻,总感觉时间仿佛是静止不前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我和孟胜乐更是从车里直接来到车外,坐在轮椅上,我能够更清晰的看到矗立眼前的“天娱大厦”。

    “怎么还没来呀..”

    “路上该不会是遇上啥事了吧..”

    孟胜乐像个抱窝的老母鸡似的絮絮叨叨的从我眼前来回走动。

    我烦躁的骂咧:“你能不能别特么瞎晃悠,给我眼睛都绕迷糊了。”

    孟胜乐一屁股蹲在我面前,昂着脑袋嘟囔:“朗哥,你说能不能是路上出啥事了,按理说从增城区到荔湾区这会儿咋也该到了啊。”

    “废话,你平常是开小车,他们来是坐大巴,速度能一样吗?”我揪着眉头道:“再说好几千人的队伍,怎么也得上百台大客车,这会儿又差不多到下班点了,路上堵一会儿还不正常嘛。”

    “不行,我得给我大飞去个电话。”孟胜乐心烦意乱的点燃一支烟,掏出手机拨通刘祥飞号码。

    电话正在接通的时候,从路口处隐约开来几台能装五十人的那种旅游大巴,我立时间绷直腰杆,仰头望去,几辆旅游大巴的后面,黑压压的一大片,隐约可见还有一些颜色各异的小客车、依维柯,再往后就是宛如长龙一般的出租车,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来啦。”我朝着孟胜乐压低声音。

    说话的功夫,浩浩荡荡的车队已经压到我们所处的这条街上,直接将整条路给彻底堵塞,除了打头的几辆大客车径直横在天娱大厦门前的广场上外,剩下的车子沿着街边而停。

    大部分车子都还没停稳,车内就已经像下饺子似的呼呼啦啦的往出走人,清一水全是蓬头垢面的民工,有的工人穿着工作服,有的工人则是套着老款的迷彩装、黄胶鞋,这边很多小工地的工人都是用这种便宜服装瞎兑付。

    他们脑袋上、手里的安全帽更是颜色各异,活脱脱就是一支杂牌大军。

    打车里下来以后,乌央乌央的工人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在广场上、天娱集团的门前迅速集结,场面甚是壮观,一些白底红字的简易横幅同时竖起。

    “天娱集团为富不仁,欺压农民工!”

    “还我血汗钱。”

    “郭海就是新时代的周扒皮!”

    “丧良心的天娱,还我救命钱!”

    瞟了眼横幅上的字迹,我小声呢喃。

    生怕我们受到波及,孟胜乐赶忙夹着轮椅把我推搡进车里,随即重重合上车门,心有余悸的年代:“乖乖的隆地洞,这特么咋得上万人吧..”

    我摇摇脑袋回应:“没那么夸张,最多三四千。”

    此刻偌大的广场彻底被工人站满,放眼望去全是沙丁鱼罐头一般的人头,广场站不下了,后下车的民工们就直接堵在了大街上,将街道两边围的水泄不通。

    我头一次发现,老祖宗发明人山人海这个成语,一点都夸张,而街道上行驶的车辆和行人们,立时间被卡在了当中。

    汽车烦躁的鸣笛声、人们恼火的喊叫声连成一片,天娱集团门前整条街道瞬时被完全封死,除了民工们以外,很多看热闹的人们也纷纷朝天娱大厦附近云集。

    天娱集团的门前,二三十个保安虚张声势的拎着橡胶棍挡在门前,张牙舞爪的嘶吼咆哮,试图阻止暴动的工人们。

    大姚和我之前见过的另外三个工头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直至混乱的人潮继续往前涌动。

    一个保安头头迅速从大厦里跑出来,攥着个扩音喇叭吆喝:“你们是干什么的!警告你们不要再往前走,否则你们是要承担法律责任得!”

    “让郭海滚出来,欠俺们农民工工资不给,他不怕天打雷劈吗!”大姚神情激愤的举着拳头厉喝。

    “让郭扒皮滚出来!”

    “滚出来!”

    随着大姚的喊叫响起,身后黑压压的民工也瞬间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咆哮,瞬间盖过保安头头手里的扩音喇叭,二三十个保安被吓得慌忙往大楼里避退。

    很快大姚和几个工头踩在天娱集团门前的台阶上,朝着广场上摩肩擦踵的民工们摆摆手,群愤激昂的民工们用了足足五六分钟才逐渐恢复平静。

    “欠债不还的郭海,你不怕生儿子没屁眼吗?”大姚恶狠狠的朝着天娱大厦的门口吐了口黄痰,随即提高调门道:“兄弟们,今天郭海要是不给咱们血汗钱,咱就在天娱集团门口绝食、静坐,我不信羊城没有替咱们说理的地方。”

    “好!”

    “听姚哥的..”

    “兄弟们,绝食抗议!”

    人潮中立时间传出几道附和声,紧跟着几千人的民工队伍纷纷盘身坐在地上,那场面简直简直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

    民工们坐禅一般的盘下身子,四周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则掏出手机拍照、录像。

    在今天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只要不是有心人刻意阻止,任何消息都能在分分钟传遍全国。

    我坐在车里,忍不住狂笑:“哈哈,这个大姚组织能力不错,回头必须得跟他好好交流一下,前阵子狗日的郭洋不是伙同何佳炜砸咱们酒店嘛,老子今天要百倍还回来他。”

    “朗哥,天娱集团里出来人了。”孟胜乐靠了靠我胳膊提醒。

    我仰头望去,看到十多名保安簇拥着西装革履的郭海从大厦里走出来,旁边还有五六个架着摄录机的记者,郭海眼神阴霾,满是横肉的脸颊写满了愤怒。

    不过这家伙确实是个老江湖,走到天娱集团门口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转怒为笑,从保安头头里接过来扩音喇叭,朝着广场方向大喊:“各位民工兄弟,我是天娱集团的负责人郭海!有什么误会,咱们可以好好说..”

    “挨千刀的,还钱!”

    “还我们工资!”

    “郭海,你特么不是人,连民工工资都能欠!”

    顷刻间,盘腿坐在地上的民工们再次沸腾,嘈杂恶毒的咒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毫无费力的盖过郭海。

    郭海也是个狠人,任凭铺天盖地的骂叫朝自己袭来,仍旧握着扩音喇叭大声喊叫:“兄弟们,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我也在积极联系你们所属公司的老板!欠你们工资不给的是他们,不是我和天娱集团。”

    与此同时旁边扛着摄录机的几个记者,同时将手中的家伙式对准郭海和广场上的民工们。

    “这里别特么拍!”郭海回过来脑袋,愤怒的一把拨拉开一部对准他的摄像机,横着眉头厉喝:“马上给我删掉,不然我打电话给你们总编,炒你鱿鱼!”

    “滴呜滴呜..”

    一阵嘹亮的警笛声响起,鼓噪的民工们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不过因为街上的道路彻底被堵死,巡捕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赶过来。

    趁着人群安静,大姚和另外三个工头一步跳到郭海面前厉喝:“郭海,还我们血汗钱!”

    “往后退!”

    郭海旁边的几个保安很负责的将大姚几人推搡开。

    “欠债不还还打人是吗?”大姚被推了个踉跄,瞪着眼珠子朝旁边的几个记者喊叫:“你们是记者吧,求求你们替俺们农民工做主。”

    一个男性主持人攥着话筒就走了上去:“这位工人兄弟,请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不准拍!”郭海疯了一般,一把夺过来记者手中的话筒,五官扭曲的咆哮:“信不信我马上给你们总编打电话..”

    被夺去话筒的主持人满脸严肃的低吼:“郭总,我们是新闻媒体,有义务也有责任让社会知道老百姓的疾苦,您没有权利剥夺我们的工作!怎么?难道您欺负完农民工兄弟不说,还要连我们这些媒体人也欺压吗?”

    郭海怔了一怔,没有再敢继续组织,与此同时旁边几部摄录机同时架起。

    大姚眼中含泪的朝着记者作揖:“记者同志啊,救救俺们吧,天娱集团伙同我们老板欺诈俺们,欠了俺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不给不说,今天俺们老板也联系不上了。”

    郭海梗着脖颈,喷着唾沫星子呵斥:“你们是给你们上属施工单位干活的,我们天娱公司早已经把工资款拨下去,坑你们的是你们老板,我有正式合同和打款证明,不要血口喷人!”

    大姚一边哽咽一边顶了一句嘴:“俺没文化,听不懂你说什么,反正俺们就知道俺们是给你干活的,俺们老板也跟你称兄道弟,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两个多月啦,一回工资没有发过不说,工地上砸死的好几个兄弟也没有处理,记者同志,你们要是不相信俺说话,可以去增城区旧城改造那里随便打听,前阵子被砸死的几个工人尸体是不是刚被处理火化。”

    听到大姚的话,我微微一愣,按照这个大姚的水平根本没可能讲出这些,想来肯定是他来之前,段磊又暗中授意过什么。

    “郭总,请问您是否真的存在拖欠民工工资的行为,另外增城区旧城改造是否存在重大安全隐患?”记者回头朝着郭海询问。

    郭海气的脸上的赘肉不停乱颤,咬着牙豁子辩解:“荒谬,旧城改造工程是经过市里多个单位联合监建,市政府直接拨款,怎么可能有什么安全隐患,怎么可能拖欠工人工资,这帮赖皮不知道是得到什么人的暗示,就想故意抹黑我们天娱集团。”

    “记者同志,您可以看看俺们这帮兄弟的服装和安全帽。”大姚从身后一个民工手里接过一顶黄色的安全帽,抬腿“咣”的一脚跺下,安全帽直接让猜出来一个大窟窿。

    大姚捡起来破烂的安全帽道:“这就是俺们的劳保,这种质量的东西怎么可能保护俺们的安全,您再看看广场上的大部分工人,俺们连最基本的工作服都没有,郭海既然说市里有专项拨款,那请问这些钱呢?是不是都全被郭海和那些无良老板给贪污掉啦。”

    听到大姚的连声质问,郭海长大嘴巴,半晌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像是头疼一般轻轻揉搓自己太阳穴道:“对于旧城改造项目,我了解的不是特别多,待会我可以让我们公司专门负责这块项目部经理解答你的问题,失陪了!”

    “少特么推卸责任,你不就是想找个替罪羊吗?”

    “无良天娱,欠债不还!”

    “还我血汗钱,踏平天娱集体!”

    “别让郭海跑了..”

    广场的人群中再次爆出几句咒骂,随即几千民工的愤怒又一次被点燃,扯着喉咙咆哮起来。

    盯着使劲捏着左边太阳穴,已经完全焦头烂额的郭海,我会心的咧嘴笑了:“这人呐,要是没正形,连头痛都是偏的,乐子,给那十个缅地来的兄弟打电话,通知他们准备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