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雨橙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流动着的十里长街的花灯火光，灼灼像是能够把天地燃烧，不知道怎么了，之前乔夜和她说过的半认真半玩笑的话这个时候就上了心头。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段林轩是一个多么值得的爱人。他从来不会被迫放弃，他的心里面放进了山河万里，仍能装得下对一个人的情深似海。”

    “好，你记得早日找我兑现承诺。”穆雨橙说完，在段林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从他的怀中钻了出来，沿街往前逛去，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着实想了一会儿，才勾出一个浅笑跟了上去。

    远处城楼上站着个衣袂鲜艳的女子，城楼下围满了人，吵吵嚷嚷的似乎是有什么盛大的活动。穆雨橙本就是想着要来看看苍叶国民间的风俗传统的，这个时候依然是不会放过，也跟着挤过去，人群推搡中，段林轩还真的就能给她护出一方小小的空间避免她被人群伤到。

    “这是在做什么？”穆雨橙小声地问道。

    段林轩一手揽在她腰间，一手指了指城楼上女子的手中：“这个叫博春彩，是花灯节的一项传统游戏了。城楼上站着的女子是全城有名的美人，手里拿着的是各种春花编成的花球，谁要是接到了，新的一年能有个好彩头。”

    他说完以后，侧头看了一眼穆雨橙：“我瞧着，夫人不必那美人逊色。”

    穆雨橙说他们没有明媒正娶拜堂成亲所以坚决不叫夫君，段林轩这个时候倒是一口一个夫人叫的勤快。穆雨橙脸色微红，连忙转着眼睛转移话题：“…所以…所以每次就只有一个花球，所有人来抢？这也太少了吧，明明是博好彩头这样的喜事，怎么还搞出了饥饿营销来了。”

    说着，竟然拉着段林轩出了人群。段林轩有些疑惑，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因为太少了所以不抢了？你是雷锋吗？”

    蓦地听段林轩说起人界的词汇竟然还是有几分耳熟的，穆雨橙就笑了笑，看着人头攒动的城下缓缓地说道：“不抢了，若是抢不到多没意思。这样还可以说是因为没有去抢，若是抢了说不定就是我的了。”

    段林轩听她这么说话竟然也觉得有几分可爱，伸手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稍微小一点的花球：“这是你的春彩。夫人只要记得，只要有为夫在，夫人的新年就永远都少不了彩头的。”

    不知道为什么穆雨橙总觉得这个晚上的段林轩说话句句撩拨，就好像是治伤的时候顺便把他身体里名为浪漫的神经一起治好了，句句都让她脸红心跳还没有办法回答。

    段林轩把花球放到她的手中。回头又看了一眼拥挤的人群，想了想以后拉起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穆雨橙没有想到段林轩会把自己带到河边去，他从口袋里掏出金铢买了两盏河灯，其中一只递给穆雨橙，另一只自己拿着，眉宇间竟然多了很多怀念的神色。

    他没有急着把他放入水中，而是坐在一边的桥石上，目光落在漆黑的河面上开始回忆：“我小的时候不高兴了就会到这个河边来放河灯，每一次都会许很多的愿望，那个时候子卿会说我贪心，然后自己也跟着许好多的愿望。”

    这似乎还是段林轩第一次提起童年的趣事，和之前那个一提起背景就几乎是一片血色的男人相比多了更多的人情味儿，穆雨橙听着就忍不住插嘴：“你们放河灯也是要许愿的吗？”

    段林轩摇摇头：“有的人很相信河神，但其实我从小就不信。在我还信河神的时候，我曾经让他把我母亲找回来，结果当然是我母亲没有回来，我也就不再相信河神。”他笑着说道，手里莲花状的河灯转了一圈：“但是我每年依然会过来，许很多很多的愿望。”

    “为什么？”

    如今段林轩似乎也在问当年那个年幼但是执着的孩子，半天以后才缓缓地回答：“或许是为了见证吧。我知道，他不能帮我完成什么重要的心愿，但是我可以自己完成，我想他来见证我。”

    只这几句话，一条平淡无奇的河流在穆雨橙的眼前就好像是突然间有了生命一样，她甚至能够想象出同一条河边，段林轩一点一点长大的样子，那是她没有参与的好多年，如今想象竟如回忆一般清晰可见。

    穆雨橙还没有想好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段林轩已经把头转向了她，带着刚刚从往日回忆中抽身的温柔开口：“放个河灯吧，让河神也见证我们。”

    “见证我们？”穆雨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对，我们的感情不需要河神来帮我们实现什么愿望，但让他见证吧。”段林轩说着，拉着穆雨橙的手一同把河灯放进了河水中，随着水的流动缓慢地去向远方。

    这个过程，段林轩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这盏河灯。

    穆雨橙觉得这一夜的惊喜已经足够多了，多到她可以把眼下所有的困境和谜团都抛到脑后，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段林轩一句：“那这个晚上还有什么惊喜吗？”

    段林轩从来都不让人失望。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人群，又看了看头顶漆黑的夜色：“应该很快……”最后一个“了”字的尾音还没有脱口，就已经被炸开的爆竹声淹没了，天边竟然不断地燃起像模像样的烟火，气氛热闹得好像是在过年。

    穆雨橙靠在段林轩的肩膀上，静静地看了半天以后突然间笑了一下，转头问段林轩：“段林轩。你们苍叶国是真的有花灯节，还是你为了哄我开心特意编排的这么一出啊？”

    段林轩抬手，把她的头重新摆正靠到他的肩膀上：“那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以为穆雨橙总会做出什么选择的，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用：“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晚上都足够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