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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与子共携行

      “可是吓到你了?”安幼厥楞了一下,眼里还是带着笑意,看着倔强的她,总觉得有些心酸。

    “这倒没有。”拿出手帕为他擦拭着脸上上的污血,“先说说情况怎么样了?”气氛倒也没有之前那样的紧张,

    “城中的百姓都已离去,带来的五千士兵也所剩无几,加上这本就驻守宣城的守城军也只剩下了两千余人,城中前日已经断粮,现在只能坚守城门,等陛下派兵支援了。”这里的情况怕是比他说的还要糟糕,街道内都是破败的景象,

    “等不到的。”她低下头,眼中噙着泪水,“不然今日来了就不会是我了。”他所信奉的陛下已经抛弃了他,也抛弃了这座城,他们所相信的人,等着希望来到的援军,永远也不会来,

    等一个永远也等不到的希望,就像是在黑夜之中行走,看不到一点光芒,迷茫的不知所踪,她明白这种被抛弃的感觉,所以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那你明知道这样的情况,为何还要来?”既然他们成了弃子,没有了任何的价值,朝廷中就不会再派一兵一卒,甚至是钱粮来此,等待他们的不是饿死,就是战死,从许多年前他领兵的那一天就知道的结果,

    “不说这个了,反正天无绝人之路。”她微微笑着,“桑柘,我带了年糕,去挖些野菜做个汤给大家充饥吧。”不管怎么说也要吃饱喝足才能安心打仗,

    “遵命主母。”听到有吃的,饿了许久的士兵,顿时变得开心了起来,也都张罗着起火做饭。

    “晚晚,你都知道为何还要来?”安幼厥将她拉到一边质问道,现在也不计较曾经的隐瞒与欺骗,生死之间什么都是小事情了,

    “我不来你要怎么办?难道你真的打算战死于此吗?”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即使做什么都是杯水车薪,在这广阔的海中也无法翻腾出巨浪,

    “从我上战场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马革裹尸,方可还乡!”身死亦无悔也,可现在他不能死,也不能拉着她一起,

    “很好,很不错的小伙子。”高晚悦拍了拍他的肩膀,投去赞许的目光,像极了一位老人家对年轻一辈的赞许,

    “晚晚,我是认真的在跟你说。”看着她嬉皮笑脸并不担心的样子,有些恼怒,她总是这样按照自己的一时喜恶办事,全然不顾忌有多危险,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她就准备一副抵死不承认的样子,反正现在走了进来,被困在城中,外面都是敌军,她还能差个翅膀非上天不可嘛?

    “明日,我率军突围,派人护送你出去。”哪怕前面是艰难险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将她平安的送回邺城,

    “那我来干嘛来了?”她诧异的看着安幼厥,“那我来到这就是为了让那么多的人为我丧命吗?”她来到此处就是为了帮他解决眼前的困境,即使做不了什么也能陪着他一起死,

    “你知道就好!”严厉的看着她,既然注定是一条不归路了,那他便要独自去走,这从来都不是一条很宽畅的道路,“你可知道你带来的那些人,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血!”他们既是远离战场在朝廷的温床中培养出来的戍卫,就不知道此处的危险,稍有不慎便都会命丧黄泉,

    “我知道,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们足够的钱财,来善待家人。”她亦是问过他们的意思,若是真的不愿意,就会强迫他们来此,

    “钱财怎能用来买命!”她很偏激,原来越看不懂的样子,从前只知道她任性,没有想到现在多了偏激,即使陛下放弃了他们,放弃了这座城,他也不曾怨恨,因为这就是当政者,应该有的决断,他们已经做好的随时牺牲的准备,只是有些舍不得她。

    “对于食不果腹的人数来说,有时候钱比命重要,在这乱世之中,人命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人命如蝼蚁,在后宫如此、在战场上亦是如此,

    “不管如何,明日,必须要走!”他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满朝文武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他已经为她做好了决定。

    “安幼厥这我就得跟你掰扯掰扯了。”她撸起袖子一副准备与他开始理论的架势,很是自信,因为这场诡辩她会赢,

    “咦?晚晚,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穿男装了吗?”高晚悦愣在原地,看着自己一身轻简的衣服,为了少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才这样这打扮,头发也在头上全部盘上,

    顿时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自知理亏,也不好再张扬起来,“这不是情况特殊吗?这都是男子的军营,情况也这样危机,我还哪里顾得上打扮啊!”

    “恩,有几分道理。”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仔细的回味的她的话,见把他说动了,也就不提刚才的事情,能蒙混过关就好,

    “我们吃饭去吧。”见那边都已经开始了,拉着他走了过去,这城中的条件简陋,能吃的东西也所剩无几,愣是挖到了仅有的野菜,扔到了汤中,为这寒冷 的天气增加了几分暖意。

    三天前,大魏皇帝元钦突然病情加重,在床榻上竟一病不起,无奈之下命齐王与宇文泰带领国事,元钦的病重并没有影响到他们撤军,反而派了更多的人来围困一座小小的宣城,

    这样看来用意就很明显了,就是要这位威震天将军的性命,他高洋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朝廷中没有能震慑住外敌的将领,又如何能支撑下去,

    “晚晚。”安幼厥卸去盔甲,与她一同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对面乌云漫布的大魏军队,似乎有一万?还是两万人马,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楚也数不出来,明月高悬,在天空之上,

    他轻揽着她的手臂,看着对面的烽火狼烟,没有后继之人、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他们要如何才能脱身?

    “你看...”对面黑暗的场景一切都未可知,“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所有的人都被一种压抑的气氛,这便是窒息的感觉,只觉得拥挤,看得人心烦意乱,

    “可会害怕?”她靠在安幼厥的怀里,便是心安,只觉得温暖,即使并不知道明天的路会是怎样,她也并不会恐惧,

    “不怕。”人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现在的高晚悦没有恐惧,甚至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就不会感觉胆寒。

    “明日我去议和。”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以少胜多绝对不是在这样疲惫不堪的状态下发生的,只能去乞求和解,

    “议和?”他呆呆的望着她,他从来没有与他人议和过,从来都是将人家击败得溃不成军,终是自己也有这样一天,

    “对,现在已经有了筹码。”议和与交易也差不多,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无非是割地赔款、这样又有什么的,千百年的历史之中早有发生,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乐公子,将从中调和,也就是我!”她不能以乐阳长公主的身份前去,若是被发现大可以将她扣下,作为要挟的筹码,女人成了俘虏,怕是最痛苦的事情,那时等待她的怕是只有一死,反正哪一条路都是要死的,倒不如搏一搏,

    “不行,你不能去,若是被人知道了身份,你可知道后果?”她的身份在花辰死后,便很少有人知道,,但是一旦被大魏的人知道,就在劫难逃,他没有把握能在这么多敌军之中将她救出来,

    “我知道,最晚不过一死,无论怎样我都要选择,最妥帖的死法。”人或有一死,可能是在百年之后被子孙包围安详的死去,也会如现在这般壮烈的死去,可只要能有一个人活下的话,她希望是他!“我意已决,改变不了的。”

    “晚晚。”将她搂的更紧了,现在在这里又有谁能帮她?没有,她没有援兵,她只能靠自己,‘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于死地然后生,’这个道理她明白,所以今天要试一试,不可以就这样什么也不争的死去,哪怕试一下,她也做了,也不后悔。

    她脑海里却想起了不熟悉的记忆,很久很久以前,当她和一个男子站在城楼上,就着夜色泠冷,狼烟咧咧,远望北方边疆烽烟,听夏夜阵雨的时候,那男子对她说过的话,还有他唇边淡雅却又轻谑的笑意,这一切都恍若昨日,也是看着这万里河山,想要囊括在自己的手中。

    “幼厥,你听着,即便明日的前路未可知的,你要随时做好准备离去,他们我便交给你了!”此去一行都未可知,剩下的人性命她再也保不了了。

    这一夜也是他们相濡以沫最后的盛宴,沉浸在片刻的欢愉之中无法自拔,或许今夜之后,便会天人永隔,可至少此刻仍在彼此的身旁,

    安幼厥为她穿上一身银灰色的丝质锦缎,有用一根同样银灰色的丝质银带蒙住眼睛,她这双烟灰色的眼眸太过明显,若是被人发现,就会知道她的身份,

    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吻,“幼厥,我不知道我能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拖延多久,你看准时机带他们离开,回邺城,回到齐国去。”

    被剥夺了视线,不自觉的握紧了安幼厥的手,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只能有她一人承受,并不也是完全看不见的,她仍能透过这通经断纬的丝线之中看到外面的风景,却看不清楚人脸,只能保证自己不被绊倒。

    “我走了,幼厥,照顾好自己!”她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句离别更像是道一声珍重,或许再不能相见,自此一别、天人永别。

    “晚晚,等我!”若是他能回到邺城,定会怕派兵将她带回来,不会让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向往的是自由、无拘无束,而不是这样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