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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满眼送波涛

      “夜鹞~”桓鸩低沉的说出。

    这个名字她再一次听到,倍感诧异,这本是元怙说与她的事情,他如何会知道?难道他与元怙是一伙儿的?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这个名字,他安的是什么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高晚悦,这个名字若是属于她的,那她到底是否是当今陛下的妹妹,她的身份也都有待验证。

    “桓鸩...你在说什么?”高晚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中慌乱,身旁的安幼厥也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你忘记了这个名字了吗?”他收起手中的白色折扇别在腰间,朝着她的方向慢慢走近,

    人群在挤动,月班的众人窃窃私语,鄙夷地指指点点,就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似的,

    “哈~”高晚悦冷笑一声,手中的红绸不经意间滑落,看着一旁斜倚在柱子旁饮酒的花辰,“花辰,将桓鸩杀掉!”

    此言一出,花辰将手中的酒壶扔到一旁,剑已出鞘直逼向桓鸩,而桓鸩处变不惊,面对花辰的步步紧逼,也只是左右躲闪没有伤人的意思,

    两人针锋相对,见此状,月班的伶人也都如鸟兽般四散,只剩下端嬷与温伯两位年迈的见证人仍留在原地,

    她怔怔看着地上的红绸,不由得苦笑,或许老天就是喜欢与她开玩笑,每次她将要得到幸福的时候总会有人前来破坏,正想弯腰把它拾起来,一只厚重修长的手已抢在她前面。

    “晚晚,这可都是真的?”安幼厥的手中紧紧抓着红绸,血一般鲜艳的颜色历历在目,不再温暖只觉得刺目,

    他的心底涌出了复杂的感觉,震惊,深痛,愤怒,凌乱,却压过了堂上所有的惊恸与混乱。

    一刻之前,他还是幸福的,此刻,他只觉得被欺骗,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惶失措。

    “温伯与端嬷先进屋吧,这里交给我们了。”高晚悦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所以现在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少夫人...”温伯略带担心,不知道凭借一人之力是否能战胜那个前来挑事的紫衣男子,

    “奴婢明白了。”端嬷搀扶着温伯往屋内走去,现在发生的事情不是他们两人能够控住的,帮不上忙也不能添乱。

    而安幼厥身后的桑柘没有参战,看来没有安幼厥的命令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打算置身事外的样子,

    “我与你说过我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人,这副身子的主人是高漪,而我只是高晚悦,她之前还有个身份叫做夜鹞,我也是听元怙说的才知道,但是他为什么会知道?”看着桓鸩,一脸疑惑愁眉紧锁,

    “你可曾再见过那人?”安幼厥将双手背到身后,不再去看手中的红绸,眼前的事情或许一切都是谎言,

    “见过,芳菲阁他救走了花魁白蔓君。”到现在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而现在恐怕什么都瞒不住了,

    “什么?”这与她之前说的并不一样,若是没有今天的事情,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之前她曾与那人相见过,她欺骗了自己吗?

    “夜鹞,跟我走!”再回头时,花辰倒在了地上满身是血伤得很重,握着剑的右手被生生折断,而桓鸩的白折扇上也带着血渍,想起他曾经说的故事,他的手上看似干净实际也是鲜血满满,

    他的身上也沾染上血渍,格外抢眼,在她的眼中那个纤尘不染的少年常年隐居深山如同一朵夺目不可接近的高岭之花,也会在这个世道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幼厥,你可会相信我说的?”她拉着安幼厥的手腕,期待的目光希望他能相信自己,可现在的情形,或许他也不会相信了吧,

    “晚晚,你是我的妻子,我说过会保护你,这一点不会改变!”他回身抽出桑柘手里的剑,挡在高晚悦的面前,

    身影交迭间,两名同样伟岸的男子相峙而立,剑,直逼走来的那人,如临大敌。

    “桓鸩,你与元怙是一路人吧!你曾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说的就是你们自己的故事吧?”

    他说过的五个人年幼的时候被一个武艺高强的男子收养,抛弃一切被训练成完美的机器,帮助师父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可渐渐地他们不满足于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最后决定亲手葬送这位恩师!

    或许他们五个人在那个人命运就被绑在了一起,更像是被死神诅咒、纠缠致死的命运,而桓鸩也是其中的一个,

    人就是这样,不会永远安于现状,总想着不断向前看,想要拥有更多更多的东西,永远不会满足,就像此刻的他站在这里,

    高漪、裴嫔、元怙、桓鸩,还差了一个人,也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或许是苏放,也或许是白蔓君,也或许会是其他的什么人,

    “你记起来了吗?”桓鸩站在原地像是质问的看着她,或许她真的是失忆了,但他相信终有一天她能记起来过去的一切,

    她...已经被找到,隐匿在这里说明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是高洋妹妹的事实也就是说她的失忆从根本上来说就不成立,但她的种种行为着实叫人琢磨不透,若是她失忆更好,前尘往事不算愉快,记不起来了就记不起来吧!

    在她消失的时候,他暗暗发誓一定会把她找出来!

    可现在她与他相对而立,仿若站在两个对立面上,世事难料,是什么让他们成了今天的模样,难道是此刻站在她前面的这个男人?他们之间不过是假成亲,难道是从今天开始要假戏真做了吗,那她要将元怙置于何地?

    “这话元怙也曾经问过我,我也说了不止一次,我不是夜鹞!我只是高晚悦!”她到底要说几次才能让他们明白,她真的与她不一样,她甚至根本感觉不到夜鹞的气息,

    既然现在她附在夜鹞的身上,那么就是说夜鹞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她也化作一缕孤魂不知飘荡到何处去了,

    “哦?高晚悦有什么不同?懦弱到需要躲在别人的身后,寻求庇佑!”他看着她站在安幼厥的身后,有种鄙夷的目光,现在的她与从前真的大不相同,总有种做事狠辣与优柔的矛盾,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极具威慑力,看得高晚悦心底发毛,看不清这桓鸩的真面目,有时的他像是个冷漠的医者,绝不悲天悯人,有时的他满怀心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桓鸩,你我本无过节,又何必苦苦执着不放,你所追逐的东西早已经过去了,何必不放过自己,你也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他是个念旧之人,但事物不都是一成不变的 ,总是会前进,过了就在也回不来了,就像裴嫔的离去就是个开始,

    “我不想听,你必须跟我回去!”耳畔而风拂过,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的执念?他说过一切都还来得及,可以回归到从前,

    他拉着安幼厥握剑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的事情她都可以自己解决,包括眼前的危机,桓鸩铁了心要将她绑走,不管她愿不愿意,所以只能将他重创他才能迷途知返,

    悲愤之情立时涌遍全身,既然所有人都在妨碍她幸福,那就都铲除掉好了,她一咬牙,双手慢慢顺着他的胳膊抚着他的手,亦是微微颤抖,现在的安幼厥不适合面对这么危险的场面,

    顺着安幼厥手中夺过长剑,一时猝不及防,竟教她顺走了手中剑,她举着宝剑,剑锋直逼桓鸩,她不曾拿过剑没想到利刃在手会有如此的分量,艰难的举起,她只知道怎样去刺,却根本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颤抖的双手握着剑柄,在桓鸩的眼中这样的她根本构不成威胁,可他从未想过他们五个人也会反目成仇,站在对立面上,他们可是曾经发过誓言的,那些都已经随风而逝,成为遥不可知的过去,只有他一人紧紧抓着,

    只是,面对那娉婷的身影,他却只这样怔怔看着她艳红的身影向他走来,就像多年前的那天深夜,看她一身白衣染成鲜红的颜色,向他微微笑着走来。

    “就凭你,可以杀得了我吗?”桓鸩半眯着眼睛,从腰间取出折扇,轻轻摇曳,望着她连剑都举不稳的双手,这样的人能伤到他分毫吗?

    她的这双手曾经杀人越货,弯弓搭箭,挑战过无数高手、剑客,现在也只能拿起酒了吧,果然酒色误人,连她也不能免俗,

    曾经的豪言壮语,在现实面前柔弱的不堪一击,慢慢都如黄沙吹散在天地之间,流落各处、四处漂泊,

    “或许我不能杀了你,但我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手臂弯曲,将锋利的剑身搭在自己的脖颈上,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紧扣心弦,

    “桓鸩谢谢你,对夜鹞还能保持着这份友情,但我高晚悦并无需要,这已经成为了我的负担,我想即使夜鹞还在的话,她也应该是不愿意见到你的,因为你只能带来痛苦。”

    用力一划,温热粘稠的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淌,本是矗立如山的身影沉沉的倒下,这一切便在与她无关了,

    视野渐渐模糊,她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耳畔的喊叫声她已经听不清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在说些什么,

    她好像看到什么场景,又不能知道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中的场景,或许她还会向之前一样化作一缕青烟,被吹散在天地之间,

    她有种错觉,很多年之后,当她和一个男子站在城楼上,伴着夜色泠冷,眺望着远处北方的烽火狼烟,听漏夜迢迢的时候,想起了岁月不过就是这样平静如水,平安喜乐,

    她感到身上有温暖传来,应该是安幼厥抱起了倒下的她吧,双眼缓缓闭上,这温暖的感觉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安幼厥朝她倒地的身影奔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声嘶力竭的喊道,“晚晚,晚晚,你睁开眼看看我,你不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