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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她也有不堪回首事

      安佩她们回到寝室的时候,见到寝室的灯都没有点,苏静和一个人睡在床上静静的。

    范娇娇还哼着歌,今天,好几个男生约她共舞,她算是出尽风头,到此时,还意犹未尽,手搭在朱碧的肩头上,嘴里哼着拍子,转着圈圈,朱碧回手配合她,两个人在宿舍的小空地里跳了起来,贴身热舞,范娇娇做出女子种种妩媚状,媚眼如丝,身子如蛇扭着,贴着朱碧:“朱碧,你说,哪个的舞跳得最好?”

    “你说男生里?”朱碧跳着男生舞步,利落的转身,拉着范娇娇到身前,两个人故作亲密状,一边安佩笑着摇头:“你们行了,都半夜了,你们消停些吧!”

    “no,我们正玩得嗨呢!”那两个人默契的说道。

    直到碰到了桌子,她们才笑得开心的停下来,“嘘!别吵醒了静和……”朱碧轻声道,两个人分开来,朱碧一边解着自己的裙子一边说道:“要说男生中跳舞最好的,当然是沈浓了,都说他是无愧的舞会王子!”

    范娇娇已经走到了卫生间里,一边向下摘着假睫毛,一边说道:“切,他算什么王子,像个花孔雀!”又除去了美瞳用的隐形镜片。

    她洗了把脸,想起什么,走出来向着安佩说道:“安佩,你不会是喜欢那个沈浓吧?你还请他跳舞,没想到你这个清高的佳人,还会被他诱惑……”

    安佩听到范娇娇的话,也不来辩解,她在自己的桌面上,看到自己借给苏静和的裙子,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她笑了笑,收好了。

    范娇娇用着洗面奶洗脸,闭着眼睛喊着:“苏静和最没趣了,今天还想着,咱们四个联手出场,惊 艳全场呢,结果,她先跑了……”

    朱碧也去洗脸,拍拍范娇娇的肩:“你别叫唤了,静和明天还要去打工,已经很晚了,你明天是能睡懒觉的!”

    范娇娇嘟嘟嘴:“知道了,要是真困难,我们也可以帮帮的,可是,也听不到她说!”

    “你呀,你当都像你是的,蜜罐里泡大的啊!”朱碧说道,唉了一声。

    苏静和并没有睡着,但也没有听得太清,不过,她不好再参与她们的话题了,今天她的心算是乱着了一团的。

    夜里竟也做梦不断的,破天荒的,竟梦到了沈浓,地点像是这个大学,又像是初中的学校,她还在一个窗下哭着,有人拍她的肩头,她回过头去,就见到沈浓,她想说什么,却被他拥在怀里,推推不开,打打不走,到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按住了,亲在唇上。

    一下子惊醒了,直抹嘴,看着清晨的光,在外面照进来,才知道是一场梦。

    时间还早,但苏静和却再睡不着了,也不敢弄出响动来,就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夏天已经过去了,还有蚊子,蚊账还挂着,她想起来上学之前,在网上咨询这个学校的一切,又备好了学姐们所说的一切东西来这里,在那之初,她并不知道,会和沈浓相遇,而现在,仿佛她的恶梦又一次开始一般,遇到他,总是没好事。

    好了,好了,不去想他,苏静和晃晃头,不去想沈浓,却又想起妈妈来,都怪昨天沈浓提醒,多年前,最难堪的事件,又被她记起来了。

    那时她有多狼狈,有多害怕。

    还说,她主动的亲他,还不是他的要挟吗?

    亲他一口,可以换了两千块钱,那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天知道,那时候的两千块钱,简直是救了她的命啊。

    沈浓他们这些人怎么会了解她的处境呢,他们当是玩笑,可是,在她来说,没有最困难,只有更困难。

    苏静和当初从乡下回到城里,辗转找到妈妈的时候,不想根本没有什么母女抱头痛哭相认的场景,她找到妈妈的出租屋时已经是黄昏了,走廊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苏静和挤过人群,看到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立在一个开着的房门前,看着样子,都不是什么善类,剃着光头,露出的胳膊上有着刺青,苏静和再看一眼房门上的号码,没有错的,正是妈妈住的地方。

    她向前走了一步,更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情形,一个女人被两个男人拉着,正苦苦的向着当中沙发上坐着的一个男人求饶着:“森哥,求求您再宽限几天,我这几天借到钱,就先还您……”

    那个被叫做森哥的男人不耐烦的说道:“宽限几天?你自己说,我有没有给你开绿灯,你这钱,已经拖了多久了,你当我们是开慈善会的,都你这样的,哥几个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给我搜,看看有什么值钱的!”森哥说道,旁边立着的几个男人,就开始老实不客气的四处乱翻。

    女人的衣服被抖落了一地,什么锅碗瓢盆被扔得叮当作响,女人在哭着相求,这些男人却无动于衷。

    苏静和感觉自己的全身在发抖,她这时已经认出来,那个被挟迫的女人正是妈妈,不是每次回乡下看自己时的风光,而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相,四周全是指指点点的声音。

    “看啊,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是为什么?”

    “听说是好赌……”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借的高利贷?”人们的议论变成嗡嗡声,越来越大,直涌到苏静和的耳朵中。

    苏静和所有想象中的母女相认场景,都被眼前的一切击破,她慢慢走进屋子去,直到妈妈看到她。

    “静和……”她竟还能认出女儿来,苏静和看了她一眼,从这时起,曾芳就知道,女儿在心里是彻底的瞧不上她这个做妈妈的了。

    “你们放开她!”苏静和平静的说道。

    “哟,小妹妹,你是谁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森哥说道,并没有将苏静和放在眼里。

    “她是我妈妈,你们放开她!”苏静和说道。

    “静和,你别管,谁让你来的,你来做什么?”曾芳说道。

    苏静和没有理自己的妈妈,只向着森哥说:“你们放开她!”

    “小妹妹,你知道怎么回事吗?识趣的话,滚一边去,别在这里找不自在!别看你小,森哥手下可是不长眼睛的!”森哥说道,眼睛别向一边。

    “她欠你们多少钱?”苏静和说道。

    森哥这才回过头来,认真的看向苏静和一眼,“多少钱,难道你有?”

    “静和!”曾芳在一边尖叫一声:“你别管!”

    “你给老子闭嘴!”森哥向着两个手下一使眼色,那两个人立即堵上了曾芳的嘴。

    曾芳努力的向着苏静和摇着头,她不想连累自己的女儿,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竟全落到了女儿的眼里。

    “她欠你们多少钱吧?”苏静和说道。

    “五千块,怎么的,你能还得起?”森哥说道。

    苏静和将身后背着的书包拿到面前来,从底层侧兜里拿出一个布包来,小小的花布包着的,她的手轻轻的解开来,森哥的手下们都停下了动作,森哥也看着苏静和。

    里面是一沓的钱,码得齐齐整整的,压得扁扁平平的。小孩子的手轻轻的捻着它们,一百,二百……四千一十元,四千二十元,后面的零票很多,苏静和数得很慢,很怕数得错了。

    其实她是知道的,一共是四千三百三十五元,外婆给她的时候,还有着外婆的体温,是外婆最后给她的东西,是让她留着以后上学用的,外婆给她说,让她一定要学习,一定不要走妈妈的老路。

    外婆没有说妈妈的老路是什么,外婆向来不太说起女儿,只说曾芳命苦,人也不争气,苦是自找的。

    但苏静和现在知道了,她数得很慢,因为,每一张都是外婆的期待,她日后的希望。

    “四千三百三十五……”苏静和数好了,眼泪落下来,平静的泪水,没有一点的声音,她又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把刚刚坐车剩下的零钱也拿出来:“这里还有四块钱,给,再没有了,你们放了她吧!”苏静和说道。

    钱被包在干净而古朴的花布里,一张张,不很新,却整齐的,想必是压了好久,小小的手,瘦削的,却是坚定的,孩子的眼睛更坚定,森哥看着苏静和:“丫头,还差着!”

    “就这些了,你们放开她!”苏静和的眼睛很平静,虽然涌满了泪水,但她的口气并不是求讨,仿佛一物换一物,很公平的交易,你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一样。

    森哥舌头在嘴里扫了一圈自己的牙齿,一双眼睛也眯了眯,似在探究面前的小女孩子。

    曾芳开始时一直用力的摇着头,想让女儿快些走,现在,也再不动了,眼泪含在眼睛里转着。

    几个大男人都看着森哥,森哥看着苏静和,看着这个小女孩一点没有惧怕的眼神盯着自己。

    森哥想着,就算是大人看到自己的这一张脸也会害怕的,她竟不怕,而且,还有着固执的神情,仿佛在说,这一场公平的交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以往,都是他这样的威胁别人,倒是少有被人这样看着。

    “这已经是我的全部钱了,再没有了!”苏静和又一次平静的叙述道。

    森哥终于低了眼皮,这个孩子的眼睛太邪性,让人不忍拒绝呢:“好吧,曾芳,看你养了个好女儿的份上,就算了,哥们,走吧!”

    那几个男人放开了曾芳,放过了那些东西,他们陆续的走了出去,外面的人立即都撤得个干净,森哥最后一个离开,离开前,向着苏静和说:“小丫头,有这样的妈妈,小心哪一天她把你卖掉!”冷笑的再瞅一眼曾芳,就走开了。

    他们前脚一走,曾芳的哭声就响了起来,苏静和看到门外又露出一些好奇的脑袋来,她走过去,关上门。

    曾芳哭得够了,才看了一眼苏静和,苏静和低着头,一点点的收拾着乱七八糟的现场。

    “哎呀,谁让你来的啊,你给他们钱做什么,谁让你还的!你哪来那么多的钱?”曾芳的口气全是指责。

    苏静和从那时开始就知道,这个世界,你付出,却不一定会得到回报,甚至,连句感谢也得不到。

    “外婆没了……”苏静和说道,她将被扔得满地的东西,一一的捡起来,慢慢的安放好它们,母亲的哭声停了下,她抬头,看到母亲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

    “外婆没了,打你电话关机,拍电报也没有回音,那些钱是你以前寄回去的,外婆一直没有用过!”苏静和说道。

    曾芳的嘴撇撇,半天才声泪俱下:“妈呀,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苏静和也哭,但她只是默然的流泪,外婆也说过妈妈的命苦,但小小的苏静和却不信命,她更信外婆说过的话:“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

    是的,每个人的路,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拥有什么样的人生,与所谓的命相无关。

    从与母亲重逢的第一天起,苏静和就知道,曾芳是靠不住的,她只有靠自己,她甚至相信那个森哥的话,如果自己不努力为自己的日后谋划的话,最后的结局,没准真的会被妈妈卖掉。

    每个人都有不堪的时候,苏静和的不堪都是与钱有关,从十二岁起,她就很努力,不让自己陷到妈妈那样的境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