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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你牙酸吗?”谢行俭转身冷笑。

    “不酸啊——”男子一愣, 不懂谢行俭突然说这话何意。

    “你牙不酸说什么酸话!”

    谢行俭毫不客气的指责, “你若想得县令召见, 何不跟我一样考个一甲?学问比不过我, 在这煽风点火算什么君子?真丢你爹娘的脸!”

    这话说得场中俱静, 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于谢行俭的直白。

    “你!”

    男子脸红一块白一块, 他怒气腾腾几步上前, 想揪谢行俭的衣领,却被身边的同窗手疾眼快的拦住。

    “都是同窗,何必闹僵!”拦人的同窗开口劝道。

    谢行俭说完理都不理男子, 直接转身离开。

    “是他谢行俭骂人在先,并非是我胡闹!”男子愤恨的一甩袖子,气呼呼用手指着谢行俭背影, 叫嚷道。

    拦人同窗面色难堪的低下头, 拉拉男子的衣衫,小声道, “说反啦——”

    “哪有说反!”男子全然没觉得自己有错, 大声吼道。

    拦人同窗闻言, 悄悄松开手站至一旁。

    “谢行俭小小年纪就得县令赏识, 你又何必惹他不快?”

    男子反驳, “怎么是我招惹他, 刚才大家不都在笑吗?”说着指指周围。

    童生们纷纷状似鸵鸟,拔腿逃离现场。

    拦人同窗紧跟着要走,男子急了, 上前一步道, “宽兄,你——”

    被喊宽兄的男人一脸不耐,“出头椽儿先朽烂,县学嫉妒谢行俭的人比比皆是,你又何必当着众人的面戏弄他,活该当成靶子被谢行俭骂!”

    “我!”男人急的抓耳挠腮,哀叹不已,“你之前不也说谢行俭他——”

    宽同窗脸色一黑,打断道,“你莫要再说了,也不瞧瞧有多少人看你笑话。”

    男人一僵,抿着嘴不再言语。

    *

    路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谢行俭的情绪,回到舍馆后,魏席时正在看书。

    见谢行俭神态轻松,悬着的心顿时降了下来,他挨着床沿坐下。

    “大人找你干嘛去了?”

    谢行俭挂好外衫,笑道,“前日虞县下尧村出了恶徒,想必你也有耳闻。”

    “却是如此。”魏席时耸耸肩道,“我爹娘还为这事锁了我几日,生怕我出门遇上歹人遭罪。”

    “是该避避,我上回府试回来,差点儿就遇上了。”谢行俭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膛,“还好福大命大,没有招惹上,等回了县城,我将此事报给了衙门,所以县令招我前去问问。”

    “行俭你真是好魄力!”魏席时盘起腿,叹道,“若是被我遇上,我当场就要被吓蒙。”

    “我也被吓的不轻。”谢行俭好笑道,“咱俩半斤对八两,你甭拍我马屁。”

    魏席时嘿嘿一乐,抓起书靠在床头默读起来。

    谢行俭转身拉出椅子,掏出韩夫子的信件。

    信上的内容很家常化,一来言说韩夫子突然上京,没来得及恭贺谢行俭和赵广慎高中童生,二来是交代谢行俭在县学好好读书,结尾还提了几句,大意竟然和徐尧律说法一致,让他明年院试下场试试。

    看完信后,谢行俭将信折好放进书桌底下的柜子里,柜门上有暗扣,他爹来的路上买了一把小锁给他,此时正好用的上。

    他不是想防着魏席时,主要是那些浣衣的老妇都有屋舍的钥匙,一些重要的东西,大家都会锁进柜里,以防被人翻出偷盗。

    柜子里还有一些散银,是他这些年抄书换的零花钱,他数了几两放进怀里,随后关好柜子,跟魏席时打了招呼后,一个人出了县学大门。

    陈叔的清风书肆就开在县学的对门,他今天没有课业,正好可以去逛逛。

    他去的巧,前脚刚踏进清风书肆,陈叔后脚囤货回来了。

    “听说你去了县学,恭喜!”陈叔命小厮出去抬东西,笑着抬手引谢行俭上二楼。

    谢行俭拱手回应,“陈叔这是刚回来?”

    “上壶好茶来!”陈叔头伸出栏杆,对底下忙碌的人喊了声,说着转头看向谢行俭,乐不可支道,“对,我刚从府城回来,我把你上回改的书籍拿了一册去府城总馆,嘿,才一天功夫,就卖了七八十本!!”

    “陈叔生意兴隆,可喜可贺!”谢行俭微挑眉,心里却有些失落,府城总馆卖的再好,绩效也不会算到他头上。

    陈叔吹了口茶沫,一双笑眼在谢行俭身上溜达了一圈,放下茶盏笑道,“咱俩契约上虽说只给你雁平县的两成分红,只单看这大半个月,清风话本赚的银子就远远超过以往时日,我跟总馆的当家提了你,当家的说愿意将你的分红长一成。”

    三成?

    三成对于清风书肆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人家总馆一日的销售量就能抵他一月的分红了。

    谢行俭心安理得的接下陈叔的好意,漫不经心的开口,“那契约可要重新改写?”

    “不必!”陈叔特别喜欢谢行俭的爽快和不娇柔做作,当即命人取来契约,笑着解释,“书商之间经常会加印,但契约几乎都不会作废重来。”

    谢行俭不懂经商里头的弯弯,好奇的站起身,看着陈叔操作。

    过了一会,小厮抬了一块木夹子进来,谢行俭凑近一看,嘿,这不是木板刻字吗?

    “契约我这有两份拓板好的,你先看看上面有无更改。”陈叔拿出底下的白纸黑字,招呼谢行俭过来确认。

    谢行俭摆摆手,笑道,“甭看了陈叔,您直接用。”

    商人都会保留多份契约,以防丢失。

    当初签订的时候,他一共签了四份,两份原本,一份他留着,另外一份陈叔拿走了,剩下的两份是拓印的抄本,谢行俭的契约书没有随身携带,此刻刚好可以用拓印的契约。

    陈叔拿起木夹子,挑出等会用到的字,研墨沾湿后,当着谢行俭的面,在契约背面一一拓下字体,并署上日期、盖上印章,待墨汁干涸后,陈叔拿起一份交给谢行俭。

    契约背后的字宽扁厚重,一看就知道是后期加上的,谢行俭没有问陈叔为何大费周章的用拓印,反而不是直接用毛笔书写。

    他收好新的契约书后,坐回位子,突然想起他此番来书肆的目的,便问道,“陈叔何时再去府城的清风书肆?”

    “怎么?你有想要的书在府城?”陈叔不无意外的笑。

    “嘿嘿。”谢行俭摸摸脑后勺,“有几本想看的书,可一时又找不到,便想跟陈叔打听打听。”

    “书单给我,我过几天还要走一趟,顺便帮你看看可能寻到。”

    “多谢陈叔!”谢行俭拿出自己重新写的书单,里面只写了三本书名,贪多嚼不烂,他暂时只准备看三本。

    告别陈叔后,谢行俭下楼花钱让小厮包了几本启蒙的趣味书籍,县学每月中旬放三天假,他准备下次趁着旬假,回家带给祥哥儿看。

    出了书肆大门,谢行俭突然肚子咕咕叫喊,他摸着肚子,想起食馆厨娘的手艺,不禁喉咙一紧,脸色微变,脚尖忙转向前头的小吃摊子。

    他决定还是在外面吃一餐再回去算了。

    中午的东西吃的反胃,此时他也吃不下油腥的荤食,便挑了一家简单的粳米粥摊子坐下,点上一碗流食。

    卖粥的摊子主人是一对年迈老夫妻,锅里的粥煮的浓稠香浓,粳米味甘性温,正适合谢行俭这种之前胃犯呕的人食用。

    圆滚滚的粳米煮的软烂熟透,口感极好,谢行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喝一碗梗米粥不管用,便又叫了一份生食糖莲藕。

    莲藕是现摘的,鲜嫩白莲藕洗净后,削皮改刀,切成半月片,不喜生食的就放进锅里先焯水,约莫几息后立马捞出,再盛进冷水里浸泡凉透,端盘时可以讨个喜庆,摆成各类的字体,端桌之前,再撒上糖粉。

    老夫妻没读过书,端上来的糖莲藕没有摆字,而是摆了个时兴的花样,为了衬颜色好看,花蕊中心还切了红辣椒丁丁点缀。

    一白一红,色彩明亮,好看的紧。

    莲藕味甜脆嫩,夏令时节吃绝佳,谢行俭几大口就将其消灭的精光,加上梗米粥,一共才花了三个铜板。

    吃饱喝足,谢行俭拎着书,慢悠悠的往县学走。

    县学栽种的树木繁茂多样,进了大门后,一条青石板路规规矩矩的铺在林荫道上,小径清幽,时不时的传来几句笑声,不远处的草坪上,四五学子席地而坐,似乎在结伴吟诗作对。

    到了二进门,沿着抄手游廊往里拐便是每日上课的居所,谢行俭不急的进去,今日里头有学子正在上课,他不好过去打扰。

    游廊尽头,便是三进院,三进院是县学最大的院子,诸多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据之前领路的书童介绍,这里除了是师长们的住所外,还是书斋。

    县学书斋明文规定,只有月考排名甲等的学子才可进入,即便谢行俭是府试一甲进的县学,可他还未参加月考,也是不被允许入内的。

    听林邵白说,县学书斋不光藏有难得的经史子集四大部,还有书生们爱之如宝的举人进士们的文章汇总,这些珍贵的文章,多是以往雁平县走出来的举人进士们自愿捐赠给县学的。

    谢行俭心想,即便县学有诸多不堪劣势,就冲着书斋里的藏书,来这读书也算是大有裨益。

    *

    第二天清早,谢行俭和魏席时整理好衣冠后,背着书袋前往学堂。

    新入县学的童生不多,谢行俭总是端着一张笑脸,魏席时又大大咧咧,活泼开朗,两人很快融入童生的圈子中,大多童生同窗的年龄相差不大,最大的有二十一二,最小的便是谢行俭,十三岁,剩下的几个年纪都有十五六七。

    几人呆在一起,时常会出题自省,也会两三日开个诗会,彼此一起进步一起努力。

    可过了几日,谢行俭总感受背后有人用眼睛盯着他,而且还不止一人,整着他浑身不舒服。

    几次三番后,谢行俭心里不耐,便偷偷跟魏席时说了这事,两人私下合计了一番,决定抓他个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