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队死了，尽管沈浩知道他一直想杀自己，心中也对他充满愤恨，可沈浩不是杀手，看到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沈浩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痛涩，如果刘队心中没有那么多贪欲，他是个干才。

    李校长一番话，让沈浩心中释然很多。

    沈浩看看渐渐升起的朝阳和渐趋平静的河面，对李校长说：“李校长，刚才的事，希望你不要和外人说，刘队在这次抗灾中其实表现不错。他应该得到他应有的荣誉。”

    “沈主任，这点你不说，我也想到了，你们整个商会抗灾队表现都不错，我代表刘家村老百姓谢谢你们，包括刘队。”李校长看着沈浩，一字一句认真道。

    李校长向沈浩伸出手。

    “谢谢。”两只手紧紧握住，双方的眼睛都有些潮湿。

    “沈浩，李校长，刘队。”河流上传来呼叫声，接着听到船只的马达声。

    “是王排长，还有柳校长。”李校长立刻站起来，“沈主任，我去招呼他们，你先歇歇。”

    李校长说完向着河边走去。

    沈浩看着李校长的背影，暗叹一声好人，这是李校长故意给沈浩留一个单独和刘队说告别话的机会。。

    沈浩回头看一眼躺在旁边的刘队，刘队的眼睛还睁着。空洞无物地看着天空。

    “刘队，刚才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你应该得到还会得到的。安心上路吧。”沈浩伸出手轻轻把刘队的眼睛合拢。

    刚要起身，沈浩突然眼前一晃，刘队的腰间似乎有个东西在阳光下一闪。

    沈浩忙把刘队的衣服撩开一角，一个狼头挂件别在刘队腰间。

    沈浩愣愣，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伸手，把狼头挂件从刘队腰间拽下，放在兜里。

    “沈主任，王排长他们来了。”耳边听到李校长的声音。

    沈浩立刻回身，看到王排长、柳眉还有袁总几个人走向自己。

    双方一见，顿时都喜出望外，沈浩立刻和王排长紧紧相拥在一起，王排长重重拍拍沈浩的后背，“好兄弟，你还活着。”

    “我说过我不当逃兵。”沈浩笑道。

    “对，你小子不是逃兵，你是这个。”王排长重重给了一拳，又向沈浩一竖大拇指。

    “沈浩，的手臂怎么了？”柳眉一指沈浩的右臂，上面有一道划口，还在流血。

    “没事，刚才被水里的木板划了一下。”沈浩淡淡一笑。

    “我赶紧给你包扎。”柳眉说着从随身包里取出纱布就给沈浩包扎。

    “那是刘队吗？”袁总突然指着石头边的尸体一声惊叫。

    众人立刻往那边看去。

    王排长抢步到了近前，一看，回头向众人点点头，轻声道，“他死了。”

    柳眉和袁总看到刘队死的惨样忍不住呕吐。

    众人稳定一下情绪，袁总问道，“沈浩，他是怎么死了，怎么会死的那么惨，脑袋都变形了。”

    沈浩正要回应。

    李校长先说道，“刚才沈主任和刘队为了救我，一直游到这里，从水里往岸上拖我的时候，一个原木飘过来，刘队。”

    李校长说到这说不下去了，顿顿，哽咽道，“沈主任和刘队都是好人。”

    众人一阵沉默，看着刘队的尸体，表情都很凝重。

    “沈浩，真是这样吗？”袁总突然问。

    沈浩看看他，点点头。

    袁总不再问了。

    “大家先上船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沈区长那边还等着呢。”王排长说道。

    众人抬着刘队的尸体上了船，一路之上，看着滚滚流淌的云河水，沈浩心绪难平。

    回到葫芦牙，众人看到沈浩和李校长安全回来了，都很高兴，看到刘队的尸体，又听完刘队的死亡经历，都为刘队惋惜。

    沈区长连连说道，“好样的，救灾队的人都是好样的。”

    沈浩问沈区长灾情如何，沈区长告诉沈浩大的暴雨已经过去，葫芦牙保住了，三道乡保住了，整个江城也保住了。

    市里特别指示，要为这次保卫葫芦牙的人员予以表彰，特别下河用沙船设置缓冲墙的十二名人员，都要予以表彰，在指挥部的记者已经打来电话，为这件事要专门写篇报道，名字就叫葫芦牙十二勇士。

    沈浩听到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好像上学的时候课本里见过这样的名字。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这种名字套用上。

    如果记者们知道了刘队死亡的真相，又会怎么写呢？

    沈浩不禁暗叹一声。

    沈区长见状疑惑问，“沈浩，你怎么了？”

    沈浩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沈区长，有件事我想求你。”

    “说，你小子和我还吞吞吐吐。”沈区长一拍沈浩。

    沈浩笑笑，“记者采访的时候，别让他们采访我，采访王排长他们就可以。”

    “为什么？张市长可特别指示了，记者来的时候一定要安排你说两句。你小子不光下了沙船，还救了两条人命。”沈区长一头雾水。

    “张市长？”沈浩愣愣。

    “张市长一直很看重你，我向她汇报情况的时候，把你的事也都向她讲了，她对你的表现非常赞许。”沈区长应道。

    沈浩又笑笑，“沈区长，谢谢你。不过我真的不喜欢被采访。”

    “你小子脑袋是不进水了。”沈区长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道，“沈浩，我虽然是你的上级，但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当好兄弟。我实话告诉你，现在商会会长之争很激烈，市里也很重视，你现在是商会办公室主任，这次救灾表现这么好，不仅给商会争了脸，也给你自己争了脸，有了这些资本，以后你在商会才能越走越高，张市长和我都是在帮你，我们都觉得你小子不仅是个当主任的料。”

    沈浩看看沈区长。

    沈区长又拍拍他，“好好想想，年纪轻轻不要学得那么淡泊。这是你自己拿命挣来的，上媒体不丢人。”

    沈浩没说话。

    “回去再想想。”沈区长又重重拍拍沈浩。

    沈浩点点头，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帐篷，点支烟，默默想着沈区长的话，刚想了一半，眼前就出现了刘队惨死的样子。

    沈浩不禁轻叹一声。

    “我可以进来吗？”外边有人说话，是柳眉的声音。

    沈浩答应一声。

    柳眉进了帐篷。

    “好点了吗？”柳眉坐在沈浩对面轻声问。

    沈浩点点头。

    “听说一会儿有记者要来采访。”柳眉看着沈浩。

    “你也知道了?”沈浩也看着她。

    柳眉点点头，“你是被重点采访的对象。”

    沈浩一笑，“是沈区长和你说的吧？”

    柳眉嗯一声，“他说不你愿意接受采访，所以。”

    柳眉顿住了。

    “所以他让你来劝我。”沈浩接上话，“柳眉，刚到灾区的时候，你不是也不喜欢被采访吗?”

    “对。”柳眉点支烟，淡淡一笑，“我一直不太喜欢这些东西，特别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可是沈浩你不一样。”

    沈浩一愣，

    柳眉笑笑，“首先你确实做了很值得敬佩的事。另外你的处境和我不一样，我是明玉的校长，不管我在这做了什么，回去我还是校长，可是你只是一个主任，回到商会，如果没有足够的资本，你就永远是主任，你甘心吗？”

    “柳眉，你的意思？”柳眉这番话，让沈浩心里有点震惊。

    “沈浩，商会是个旋涡，既然进去了，你就得努力往上游，否则就会沉下去。如果媒体报道了你的事情，商会会员都会看到，你想往上游就需要这个。”柳眉盯着沈浩一字一句道。

    沈浩也看着柳眉，心里的震惊像水浪一波又一波。

    抽了两口烟，顿了很久，沈浩才慢慢道，“柳眉，我一直以为你很看淡这些事。”

    “沈浩，你如果想保护我，保护明玉，仅仅是个主任是不够的。”柳眉没有回答沈浩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或者你离开商会，换一个地方，选择吧？”

    柳眉的目光变得强硬。

    沈浩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久，沈浩才慢慢道，“柳眉，你知道刘队是怎么死的吗？”

    柳眉的表情没有变化，“我相信不是你杀了他。”

    沈浩点点头，站起身，“柳眉，刘队死前和我说了很多心里话，我才知道我以前小看他了，原来他心里有那么欲望，有些欲望我都不敢想，如果没有那些欲望，他现在应该还和我们一起。”

    柳眉走到沈浩身后，轻声道，“这就是抗灾的其它作用，有些事只有在生死面前才能显露出来。但这不是你的错，你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沈浩回身看着柳眉。

    柳眉轻轻一笑，“你不是刘队，我知道你不是个贪欲很重的人。但你的选择应该对得起你的能力。去南都，回明玉，继续留在商会，任何选择，我都支持你。”

    柳眉又笑笑，出去了。

    沈浩站在帐篷口，看着柳眉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呆愣，通过这次救灾，他不仅死里逃生，似乎也重新看到了一个柳眉。

    沈浩不禁想起李校长的话，一个人就是一条河，永远都有两面性。

    外边天空如洗，昨夜还肆虐的云河水此刻变得分外平静，宛如一个梳妆的少女。河堤上不时能听到人们的笑声。

    这种开心的笑久违了。

    沈浩也笑笑，柳眉说得对，该给自己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