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面馆，杨工向沈浩说出了对孙跃荣的调查推断，两人的心情都是喜忧参半，既希望继续查下去，在招标会召开之前把改建办这个内患解除掉，以防止更糟糕的事发生，同时又希望他们的推断是错误的，孙跃荣根本没有盗取测算报告的想法，

    最后在一番商量之后，沈浩想出了引蛇出洞的计谋，决定测试一下孙跃荣。

    第二天上午孙跃荣一到单位，沈浩就热情地邀约孙跃荣和他一起搬保险柜，还半隐半露地向孙跃荣暗示柜子里放着项目测算报告。

    虽然沈浩说得有些隐晦，孙跃荣还是听出了沈浩话里的意思，很卖力地帮着沈浩将保险柜搬到沙发后边。

    保险柜很沉，两个人搬完，都是一头汗。

    孙跃荣擦把额头的汗，轻轻踢了一脚保险柜。“这玩意可真够沉的，里边东西不少吧？”

    沈浩一笑，倒杯水递给他，“东西没多少，但值钱就压分量。”

    孙跃荣正要喝水，闻言愣愣，“沈浩，怪不得你晚上会住在这，改建办的看家宝交到你手里了，杨工和沈区长真够信任你的。如果招标结束后，改建办还存在，你早晚是沈主任。”

    沈浩一摆手，“我连个编制也没有，一个临时工当什么主任。

    我都想好了，等招标会结束了，我就不在这待了。”

    “那你去哪，另有高就？”孙跃荣立刻看向沈浩，又把脑袋往前一凑。

    沈浩原本最讨厌孙跃荣这个样子，现在为了引蛇出洞，也只能强忍着。一转身到了门前，往外看了一眼，把门关上，转身递给孙跃荣一支烟。

    孙跃荣看看烟，“沈浩，你小子是找到好地方了，敢在办公室抽烟，不怕杨工尅你。“

    沈浩一笑，先给自己把烟点着，又给孙跃荣点上，淡淡说：“尅就尅呗，无所谓，等招标会一开完，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我又不指着杨工升官发财。”

    孙跃荣拍拍沈浩，“你一定是找到好地方了，快说说，你到底准备去哪？”

    “做生意。”沈浩抽口烟。

    “做生意？”孙跃荣愣愣，“我还以为你去市里呢。”

    沈浩瞅他一眼，“去市里有什么意思，像我这种人，就算最后能混个编制，到了市里也得从基层起步。”

    “那倒是。”孙跃荣点点头，“就算你上边再有人，也不可能一步登天，总得有个过程，不过朝中有人好做官，只要有人罩着你，风头好了，几年也就串上去了。不过跟人也得跟对了，否则他倒霉你也得跟着倒霉。我就是个例子，要是我老丈人不出事，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在缭绕的烟雾中，两人娓娓而谈，大有推心置腹的样子。

    沈浩笑笑，“所以我不想做官，就想做生意赶紧挣钱，只有钱在手，才最稳妥，你看到我那辆捷达了吗？”

    “看到了，那不是你哥们的吗？”孙跃荣下意识地瞅瞅窗外。

    “对。我哥们就是这两年做生意发起来的，现在他有个挣钱的机会，让我和他一起干，干好了，直接捷达换奔驰。”沈浩轻声道。

    “是吗？”孙跃荣瞬间眼睛睁大了，头上的斑秃也变得闪亮。

    “这可是好机会。”

    “机会是不错，可是。”沈浩说到这，顿顿，叹息一声。

    “可是什么？”孙跃荣已经被彻底勾起兴趣，盯着沈浩，急忙追问。

    沈浩伸出手指对着孙跃荣搓搓，“缺这个。”

    “缺钱？”孙悦荣看看沈浩的手。

    沈浩用力点点头，“按你们财务的专业术语，是缺启动资金。”

    “多少？”

    沈浩前后一翻巴掌，“二十万。”

    “二十万？”孙跃荣咋咋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真拿不出来？”

    沈浩摇摇头，“我这几年工作不稳定，没攒下几个钱，七凑八凑，现在也就凑了十万，还差十万没眉目，我这两天为这事挺着急。”

    沈浩抽口烟，看看孙跃荣。

    孙跃荣也抽着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一拍沈浩，“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本来我手倒是有几个钱，可前两天都给我媳妇买药了，不过这事你也别着急，再想想办法。”

    孙跃荣把手里的烟按灭，站起身，往门外走，到了门前，又停下，想了想，回身道，“我也替你琢磨琢磨。”

    说完，孙跃荣径直出了屋。

    孙跃荣这种淡然的回应，让沈浩心里有些疑惑，这小子怎么没有过多反应，而是不显山不露水地走了，难道自己下的套对他没触动，但他最后话里的意思，好像又藏着什么玄机。

    一天，大家都在按步就班准备招标会的事，孙跃荣除了过来打印了一份文件，再没进过沈浩的办公室，见了沈浩，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文件一打印完就走了。

    沈浩瞅瞅孙跃荣，心里的疑惑更重。

    下午下了班，沈浩去食堂吃完饭，看着外边越来越沉的夜色，心里还在琢磨孙跃荣，如果今晚孙跃荣不来找他，说明他和杨工的推断十有八九就是错误的。

    屋里烟雾缭绕，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区政府的院子越来越安静，沈浩不禁笑笑，还是早点睡吧，别再杞人忧天了。

    沈浩拿起脸盆，正要去水房打水，走廊里传来拍门的声音，沈浩一愣，仔细听听，确实有人在拍门，还在叫他的名字。

    沈浩立刻出了屋，往防盗门的方向一看，孙跃荣拎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防盗门外，正在朝自己笑。

    沈浩心里一凉，完了，他来了。

    “沈浩，别愣着，赶紧开门。”孙跃荣见沈浩出来，站在门口发呆，又重重拍了一下防盗门。

    沈浩把心里的郁闷强行咽下去，到了门前，“孙跃荣，你又来加班?”

    “你先开门吧，让我进去再说。”孙跃荣应道。

    沈浩苦笑着摇摇头，将防盗门打开，孙跃荣随即进了门里，朝沈浩晃晃手里的塑料袋，“走，进屋说。”

    沈浩瞅一眼塑料袋，又往孙跃荣身后看看。

    “别看了，就我一个人，不是来打劫的。”孙跃荣推着沈浩进了办公室，顺手把门一关，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了桌子上。

    沈浩一看，里边全是熟食，还有两盒软中华，一瓶五粮液。

    我靠，孙跃荣这是要用糖衣炮弹腐蚀自己。沈浩心里暗笑。

    “孙跃荣，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半夜的来给我送礼？”

    “送什么礼，你连银行卡都不要，还要这点东西。”孙跃荣哼了一声，把东西从塑料袋里取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又把酒打开，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酒杯，将杯里倒满酒。

    连酒杯都带了，这家伙可够全套的。

    沈浩暗想。

    “别愣着了，坐。”孙跃荣一边招呼沈浩一边自己先拉把椅子坐下。

    沈浩点点头，坐下。刚把自己的烟掏出来，孙跃荣一把按住沈浩，打开中华，往沈浩面前一探，“抽这个。”

    沈浩看看孙跃荣，没客气，瞅一眼中华，两人分别点燃。

    沈浩指指桌上那些东西，“孙跃荣，你到底什么意思？不说清楚，我吃喝起来，心里不踏实。”

    孙跃荣咧嘴笑笑，一指沈浩，“瞧你那小心样，不就是吃点东西吗，有什么不踏实，我又没让你提拔我。”

    沈浩一笑，“我倒是想，可我没那个能力，我连你们局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沈浩，你不实诚，还在演戏？”孙跃荣往前一探身看着沈浩。

    “演戏？”沈浩心里一翻个，这小子深夜来找自己，摆了这么一桌，难道不是为了项目的事，还是想摸自己的底。

    沈浩正要开口解释。

    孙跃荣一摆手，“沈浩，你不用解释了。从你来改建办那一天开始，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上至杨工，下至普通人员，都能猜出你肯定有背景。否则一个民间团体的副主任绝对不可能调到改建办。尽管你在拆迁办有点功绩，但那也不够。只是大家都不方便问罢了。我说得没错吧？”

    灯光下，孙跃荣的两只眼睛亮得耀眼，如同两个探照灯直接照向沈浩。

    沈浩和孙跃荣对视一会儿，笑着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孙跃荣端起杯，“走一个。”

    沈浩看看酒杯，和孙跃荣一碰杯，两人干了第一杯。又吃了几口菜，孙跃荣擦擦嘴，接着说：“上次我求你帮我和上边打个招呼，你没答应。我开始挺不痛快，后来也想通了，咱两非亲非故，你的关系怎么会随遍用呢，万一你帮错了人，对你和你的朋友，也不太好。”

    沈浩看看孙跃荣，抽口烟道，“孙跃荣，你这深夜拎着一堆东西过来，就是和我谈这事。那我也借你的酒，说两句实话，你说的事我确实帮不了你，今天晚上我还得拒绝你。不过，现在杨工挺器重你，这两天的会上总表扬你，这样发展下去，等招标会一结束，你回了你们局里，还是有可能上个台阶。”

    “那你呢，真得想去做生意？”孙跃荣脑袋往前一探。

    沈浩看看他，点点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一直就是圈外人，我不喜欢这种天天坐办公室的环境。做生意更适合我，我以前就是业务经理出身。”

    “那缺的那十万，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孙跃荣立刻问。

    沈浩一愣，孙跃荣深夜来访，还是和项目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