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被服务生重新叫回酒店西餐厅，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在听钢琴曲，沈浩轻轻问了一声，女人没有回应。

    沈浩顿顿，声调提高一点，“你好，你找我？”

    此刻钢琴曲正好结束，女人轻轻向琴师拍拍手，琴师欠起身朝这边微微一笑，以示还礼。

    沈浩心里道，这是什么意思，把自己叫过来却不理自己，难道是故意耍酷。

    沈浩正要张口再问，女人回过身，朝沈浩一笑，“坐吧。”

    沈浩一看，愣了一下，这个女人是张秀雅，刚才从背影看有点像她，但自己不敢确认。

    张秀雅瞟沈浩一眼，“愣着干什么，坐吧。”

    沈浩笑着点点头，坐到张秀雅对面。

    “喝点什么？”张秀雅问。

    “来杯咖啡吧。”沈浩往四周看了一眼，偌大的西餐厅很幽静，零零散散只有四五个人。

    张秀雅招招手，服务生很快过来，张秀雅为沈浩要了杯咖啡。

    沈浩喝了一口，咖啡的香味很浓，正好可以给他提提神，在这碰到张秀雅让他既惊又喜。有些话正好和张秀雅当面解释。

    张秀雅指指琴师，问，“沈老师，刚才那首曲子你知道叫什么吗？”

    沈浩顿了一下，张秀雅在考自己？

    “知道，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不错，看来沈老师也喜欢音乐。”

    “谈不上喜欢，这首曲子太熟悉了，一听就知道。”沈浩笑笑，他不是谦虚，对于音乐他确实只略知皮毛。

    张秀雅点点头，“是啊，很熟悉的一首名曲，虽然被改编成钢琴曲，不如交响乐那么宏大，但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它同样震撼人的心灵。”张秀雅若有所思道。

    沈浩静静看着她，心里想，张秀雅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难道是要和自己谈音乐，这可有点悬，再深聊下去，自己就该露怯了。

    张秀雅把目光收回来，停在沈浩脸上，“沈老师，你觉得你命运是什么？”

    “我的命运？”沈浩愣愣，张秀雅是不喝多了，怎么又转到这个话题，沈浩轻轻闻闻，张秀雅的身上确实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沈浩摇摇头，“张市长，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想过那么多，过一天算一天吧。”

    “普通人？”张秀雅笑了一下。

    “张市长，我说错了吗？”沈浩愣愣。

    “没有说错，我们都是普通人。”张秀雅喝口咖啡，“可有时候，很多大事都是普通人做的，比如捐款，比如保护老宅。”

    张秀雅终于说到了正题上，沈浩笑笑。

    “沈老师，我说得不对吗？”张秀雅见状问。

    沈浩笑笑，“张市长，其实那些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正好碰到了。”

    “如果换一个人，我想那些事即使碰到了，他也会避开，或者是不愿解决，或者是没有能力解决，但是你把那些事都解决了，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张秀雅看着沈浩，一字一句道。

    沈浩被她看得心里不停打鼓，这个张秀雅不愧是市长，说话很有点力度，看似醉了，实际大脑清晰的很。

    沈浩不由点点头。

    “沈老师，如果江城能多一点你这样的普通人，江城也许就是另一番样子了，我这市长也就好当了。”张秀雅接着说道。

    沈浩感觉张秀雅的话开始一步步进入核心，马上就要到达他所期待又忐忑地的那个环节。

    这叫层层递进，步步为营，张秀雅聊天和在台上讲话一样有水平。

    “张市长，您是不还想说标兵的事？”

    沈浩决定以攻为守，直接把话题点破，省得自己总处在被动的局面。

    钢琴声再次响起，这次换了一首温润的小夜曲，让周围的环境多了一份轻柔。

    “今天下午，孙局长找到我，告诉一个我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你突然辞职了。”沈浩的话起到了作用，张秀雅终于点题。

    沈浩点点头，“是。”

    “为什么？”张秀雅直视着沈浩，“据孙局长的表述，你是因为个人原因自己提出辞职的，他和柳校长都对你做了很多劝说工作，希望你顾全大局，留下来，但你还是执意要辞职，是这么回事吗？”

    沈浩顿顿，心里简直像开了锅，这个孙德海真他妈会胡说，他什么时候劝说过自己，这明明就是在推卸责任，把屎盆子都扣在自己脑袋上，孙德海借此就可以甩掉所有的干系。

    沈浩没说话。

    “沈老师，你怎么不说话，如果你离开明玉是另有原因，可以告诉我。我会替你保密的。”张秀雅朝沈浩笑笑，随即笑容又消失了，变成一脸郑重。

    “张市长，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吗？”

    “当然。”张秀雅点点头，“在这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

    “谢谢张市长。”沈浩也笑笑，“如果我辞职了，市里的标兵是不就当不上了？”

    张秀雅点点头，“你辞职的目的是为了逃避当标兵？”

    沈浩摇摇头，“张市长，孙局长说得没错，我确实因为个人原因不想再当老师了。”

    “那你想做什么？”张秀雅立刻追问。

    “做生意。”沈浩脱口而出。

    “去赚钱？”

    “对。”

    张秀雅沉默了，看得出她对沈浩露出一丝微微的失望，但很快张秀雅又笑了，“是啊，当老师当标兵都不如赚钱有意思。”

    “张市长，我。”沈浩正要再说。张秀雅摆摆手，“这是个人的选择，只要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我都尊重。”

    尽管张秀雅没有把别的原因点出来，但沈浩明白她说的意思，是不是受到了局里和学校的逼迫，才在这个时候辞职。

    “张市长，我辞职真是我自己的选择，和柳校长与孙局长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别埋怨他们。”

    沈浩犹豫片刻，觉得还是应该补充这一句，不是为了孙德海，而是为了保护柳眉。

    张秀雅看着沈浩，没说话，好像要从沈浩眼里看出潜藏的心迹。

    沈浩轻咳一声，加重语气，“张市长，我说得都是实话。”

    张秀雅终于笑笑，“我相信。不过沈老师，你知不知道你突然辞职，让我也很被动？”

    “被动？”沈浩心里一紧，这话有点压人。

    “这次标兵的评选，宣传部听取我的意见，我提到了你，评选结果也马上要下来了，你却突然辞职，让我这市长很尴尬。”张秀雅脸上带着笑，但这话却分量很重。

    沈浩心里更紧了，他这是在打市长的脸，这个结果他隐隐也想到过，但没想到张秀雅会当面说出来，一个小草民打了市长的脸，他以后在江城还怎么混。

    “张市长，对不起，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想那么多。”沈浩赶忙道歉。

    张秀雅瞅瞅他，“害怕了？”

    沈浩点点头。

    “因为我是市长，你让市长下不了台？”张秀雅往前探探身。

    沈浩嗯了一声。

    “既然这样，那你准备怎么做？”张秀雅逼问道。

    “我。”沈浩僵住了，还能怎么做，请客送礼，还是下跪道歉。

    请客送礼，自己一个普通人，现在兜里只有那半年工资，就算全给了张秀雅，张秀雅也肯定看不上。

    至于下跪道歉，那也不可能，那就太怂了，不仅会让张秀雅小瞧自己，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张市长，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说吧。”沈浩决定以退为进，让张秀雅自己提条件，自己再应对。

    “沈浩。”张秀雅换了称呼，这让沈浩感觉一点亲近，心里的紧张减轻一点。

    “张市长，你说。”

    “你能告诉我，你辞职之后想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嘛？”张秀雅问。

    沈浩有点晕，刚才说做生意就是为了应付张秀雅随口说的，张秀雅还当真了，居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浩笑笑，“具体项目还没选好。”

    沈浩说完，看看张秀雅，张秀雅的目光很凌厉，他立刻把眼神避开。

    “那就是说，辞职之后，一段时间内，你无事可做。”张秀雅问道。

    沈浩心想，这张秀雅真厉害，一点破绽就被她抓住了。

    “张市长，不是无事可做，我是要考察项目。”沈浩赶紧往回圆话。

    张秀雅点点头，“行，我明白了。我手里有个工作想推荐给你，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什么工作？”沈浩忙问。

    “南郊村你知道吗？”张秀雅反问。

    “知道。”沈浩点点头。

    南郊村在江城的南边，紧邻江城新区，不过行政区划还在老区。

    那里也算是一个城乡结合部，鱼龙混杂，拥挤不堪。

    “张市长，你不是让我去当村长吧？”沈浩开了一个玩笑，想缓解一些略带紧张的气氛。

    “当村长？”张秀雅一笑，“你连市里标兵都不愿意当，还愿意当村长？”

    沈浩也笑了。

    “我直说吧，市里要对那里进行改造，但目前遇到了一些困难，主要是碰到一个强硬的钉子户，拆迁办报上几个解决方案，我都不太满意，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暴力事件。这是我不愿看到的，城区改造是件好事，如果出现暴力事件，性质就变了。你明白吗？”张秀雅边说边看着沈浩。

    沈浩见张秀雅一脸严肃，不禁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