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桕自颜歌肩头露出两只眼睛，眨了眨，没敢说话。

    “如果姑娘有兴趣，不妨明日来得月颜一看。”男子笑着一礼，“在下君尧初，姑娘报我名字即可。”

    君尧初？乌桕本还觉得索然无味，此刻一听名字却来了精神。那日应如非曾询问颜歌是否要借助得月颜的情报网，颜歌答是，而她若是没记错的，这得月颜的颜主，正是叫君尧初啊！

    君尧初还在等乌桕回话，乌桕却因他跟颜歌之间莫名的气氛迟迟拿不定主意。这时，寂静一片的暮归山中传来阵阵人声，嘈杂匆忙，似是有人前来。

    事不宜迟，乌桕当即冲君尧初点了点头，她只觉得搭在自己腰身的那只手微微一僵，少顷，剑身再起，颜歌已经带着她跟乌承泽离开。

    夜幕褪去，天边已经泛着白光。清晨的冷风自袖中灌入体内，乌桕打了个哆嗦，没来由更抓紧了颜歌。颜歌动作一僵，并未阻止，紧蹙的眉头却在不知不觉中松了几分。

    这一幕，似乎曾在乌桕梦中出现过，那红衣女子随风而逝的笑声，宛若铃铛，清脆动听。

    未等她细细回忆，三人已经落地，颜歌没有松手，乌桕也不放开，乌承泽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最后很自觉地转过身，向着远方去了。

    “对不起，我错了。”良久乌桕小声道。

    颜歌“恩”了一声。

    “我不该跟踪你，不该冲你喊，不该一个人跑出去，不该知道危险还要跟人家拼命。”

    颜歌又“恩”了一声。

    乌桕听着心里忽然就不是滋味儿了，你又不是驴你老“恩”什么啊，她猛地放开颜歌，正要出声却听他道：“你不该答应他的。”

    .37.

    乌桕“啊”了一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颜歌说的是谁。

    “怎么了？”她道，“他……人有什么问题吗？”

    问完这话，乌桕都想打自己。能没问题吗，那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说多烂的话做多坏的事都顶着一张笑脸，偏生让人讨厌不起来。

    颜歌对此依旧不语，乌桕知道他不背后语人是非的性子，低头撇嘴，“我这不是听你和应师姐说要用到得月颜的什么消息网吗？所以我想如果直接去拜托他，会不会快一点？”

    颜歌道：“不会。”说完又顿了顿，“既是生意，有钱他们就会做。”

    乌桕恍然大悟，忽然又道：“可你哪来的钱啊，整天带着我风餐露宿的，一顿好的都没吃过……”

    颜歌嘴角再一抽，“长风教有。”

    乌桕差点又忘了面前这人的身份，“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脑袋里却忽然想起阿游最后清醒时说的话。

    金袍，眼盲，蒙带。

    会是颜歌吗？

    乌桕不知该如何问出口，一阵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宁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少顷，耳边荡过一道很轻很轻的笑声。

    抬首，天光下，颜歌的唇边噙着一抹笑意。

    他竟然在笑？

    这发现可比什么都让乌桕心惊不已，她甚至要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不然颜歌为什么就笑了呢？

    此刻三人正在灵幽城门口，辰时刚过，卖早饭的小摊儿已经全都摆了出来。橙黄的葱油饼，白如凝脂的豆腐脑，圆滚滚的水晶包……香味四溢，勾人馋虫。乌桕刚一进城就迈不动腿儿，连带着乌承泽都口水连连。颜歌什么话都没说，带着二人寻了家人少的摊子坐下。

    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问三人要吃什么。乌桕伸长脖子望了眼，刚想说各来一份儿的时候，颜歌忽然道：“三碗荠菜馄饨。”

    “好嘞！”乌桕话都没说，小二已经走远了。

    荠菜馄饨？那是什么？乌桕在凳子下踹了乌承泽一脚，用眼神询问他知不知道荠菜馅儿的馄饨是个什么味儿。乌承泽连连摇头，刚想张嘴说话就又被乌桕踹了一脚，示意他别当着颜歌的面儿说东说西。

    毕竟，他们两人现在是靠他吃饭的。

    小二很快端着托盘走过来，三碗馄饨飘香，乌桕扫了眼，兴奋的情绪当即落了几分。

    “有香菜啊……”她小声说着，就听那小二道，“哎呀姑娘，您不吃香菜吗？这您得早点说啊，馄饨都出锅了……”

    就在他二人都犯难的时候，一支汤勺舀进乌桕的碗里，分几次小心地舀走了所有香菜。

    乌桕一动不动看着颜歌，他的动作很是自然，仿佛一切本该如此。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怀疑他到底是怎么看到那些香菜的，一股暖流自心底流过，她难得没再贫嘴，低头说了声“谢谢”，埋头吃起来。

    是以她并没有注意到，颜歌握着汤匙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馄饨个头很大，荠菜和肉活成的馅儿很香。鸡汤做底，随着滚水渗进馅儿中，烫嘴却爽滑，吃得人很是满足。

    “好吃吗？”良久，颜歌忽然问道。

    他的声音低沉柔软，并没有往昔决断般的冷酷。乌桕闻声险些呛住，她咳嗽几声，道：“好吃。”

    “那多吃点。”

    “好。”

    乌承泽看着突然客气起来的两个人，道：“颜、颜哥哥，你怎么知道这、这里的馄饨好吃啊？”

    颜歌舀汤的手微微一顿，“我不知道。”他说着，起身准备结账。

    那小二刚好路过此处，听得此言，凑上来道：“客官，咱家的馄饨可是代代传下来的，到我们这儿已经是.三辈儿了！那方圆十里谁不知道咱家馄饨好吃啊！还专门有人从外地跑来呢！”

    他说完看了眼颜歌，“说来这位客官我好像见过啊，什么时候来着，二十年前？哎不对啊，二十年前您跟我差不多大小吧，我怎么记得就是现在这个长相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乌桕看颜歌脸色都变了，当即起身递过银子，拉着他离开了小摊儿。

    二十年前，那时候的颜歌的确只是个孩子。可他的打扮实在太惹人注意了，所以乌桕觉得那小二说的也不是瞎话。

    那么，是二十年前的颜歌便是如此模样，还是说，有另一个跟他打扮相似的人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