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无风，七彩铃铛却发出声音，瞬时四周黑幕褪去，幽蓝的暗光自四边升起，不远处的黑雾逐渐显出原形，正是刚才欲要将她撕裂的黑豹。

    而眼下，体型却小了许多。

    黑豹似乎并没有察觉，俯身在地十分乖巧。乌桕屏息皱眉，少顷抬腿。轻微的动作引起铃铛轻吟，果不其然黑豹动了动，她惊得当即后撤，谁料黑豹却向另一个方向起身，吼了一声。

    一个人影自远处显形。

    蓝色长袍，白发翩飞，身上的苍鹰臂徽她再熟悉不过，只是却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可有找到？”来人询问，声线压低，浑厚阴沉，令她摸不着头脑。

    如此打扮在竹青谷只有那群长老，可细数过来哪个不是又古板又高调，压根没有这种阴气沉沉的存在！

    黑豹适宜出声，一声嘶吼像是在回答来人问题。对方身上气息更沉，道：“其他发现呢？”

    黑豹前爪刨地，发出低弱哼声。乌桕听不懂这哼声的意义，只觉得四周气温突然骤降。

    “既如此，全杀了！”

    来人一语令下，残酷到无情。她心中一震，忽见一道目光射来，冷冽寒光惊得她徐徐后退。铃铛声当即大响，前方画面瞬时重被盖上一层薄纱，从明晰到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见此情景乌桕脑中灵光一闪，琢磨出来点意思。随重新回归的暗色，她看向铃铛，流转的暗红被一股七色光包围，彼此渗透，相依相靠。鬼使神差般，她侧转身子再度摆手，清脆的铃声响起，耳边忽然响起声声呐喊。

    “天地不仁，既是成仙成魔又有何用！”

    大浪拍岸，火光四起，有人在哭，有人在笑。嘶吼跟怒骂交缠形成一曲哀歌，声声回响，唱碎人心。暗色中是身着白裙的美丽女子，四边血花盛开，她如出尘莲花，干净到让人心颤。

    肮脏的土地上，是她匍匐而过的一条血路，四边杀伐声起，她不为所动，用尽全力，向着乌桕而来。

    “求你……求你……”她低声唤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乌桕眼眶莫名一酸，斟酌再三，俯身伸出了手。

    “求你，一定要……救……”

    女子抬手，眼中只余最后的亮光。她冰凉的指尖碰上乌桕修长的手指，霎时，四边红光大盛，有什么东西在乌桕脑中一闪而过。

    下一刻，画面莫名消失，乌桕只感觉一双手扣住了自己的脖子，整个人狠狠撞在了树上。

    眼前暗色终于褪下，视线重回清明，依旧在禁地，依旧是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黑豹此刻犹如被定身一样停在不远处，在她的面前，是惨白着脸的颜歌。

    他的手正扣在她的脖子上，浑身颤抖。

    刚才，她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颜歌一向是淡定的，骄傲的，如眼前这般狼狈慌乱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他。

    乌桕明明身处不算太好的境地，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见颜歌喘着粗气不声不响，她按住他的胳膊，正要说话却见他猛地抬头。

    他一把将她带入怀中，清冷的紫苏香充斥乌桕鼻尖。

    金光乍现，地面阵法再现，随着一声黑豹回过神来的嘶吼，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禁地，少顷出现在林边。

    乌桕尚未回神觉得周身一冷，颜歌已经放开了她，一手扶树，一手抚胸，显是不太舒服。

    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刚才所见的画面仍旧在脑中横亘不去。

    若她料想不错，那两个片段一个属于黑豹，一个属于颜歌。她手中铃铛似有什么神力竟然让她可以窥探到旁人思想，只是这种事未免不太光彩，尤其是偷窥到一半被人发现。

    黑豹思想里的人影她不知身份，颜歌思想里的女子她更不清楚来历，这一趟禁地之行当真让人五味杂陈，如果能重选一次……

    她可能，还是会来。

    拜托，又不是她非要看的，怪她吗！怪她吗！

    好吧，的确怪她。

    乌桕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正要说话，眼前一花。

    冷冽的紫苏香突然之间变得浓烈，原本还处在迷茫的视线里，竟然显出一个人的脸。

    剑眉鼻挺，黑布蒙眼，湿热的呼吸不断打在她的脸上，薄唇冷冽，正印在她唇尖。

    月色朦胧，气氛宁静，这一幕，似是花好月圆，情到深处。

    当然，如果两张唇之间没有颜歌刻意按下的手指，乌桕或许还真的会意乱情迷。

    “你……”

    “别说话，有人。”

    冷静的颜歌重新回归，只是这下意识的手段简直叫人不齿。乌桕浑身僵硬，直到四肢都快断了，才听那微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抬手就冲颜歌挥去，可好死不死被他架在了半空。

    一向面瘫的颜二师兄此刻唇角上钩，保持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距离，缓缓开口。

    “你窥我心事，我借你挡灾，平手。”

    .13.

    乌桕活了快二十年，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当然最不要脸的还是她自己。

    可这世上一山更比一山高，那话怎么说来着，流氓其实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耍完流氓的颜歌一句“你先回去”后转身就走，留下她一个人风中凌乱。乌桕望天望地望自己，深呼吸，保持微笑。

    不生气……不生气……她怎么能不生气！

    那是她的初吻啊！虽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吻！但！那也是她的初吻啊！

    乌桕很想发泄，可砸树她怕手疼，跺脚又怕脚酸，思来想去只能灰溜溜地一个人踩着月光回到杂物房。

    四下里寂静无声，一开门就见一个人冲上来。

    乌桕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乌承泽。臭小子冲到一半猛地停下来，“乌、乌姐姐，你、你干嘛去了，脸好红。”

    乌桕倒吸口冷气，“很明显？”

    乌承泽点头如啄米。

    “那个，我……我看夜色不错，出去跑步了哈哈……”乌桕迎着乌承泽脸上狐疑，干笑到脸抽筋。

    “乌姐姐，以、以前谷里晨跑，你、你就算被罚也、也不去的……”

    “哦。”这个借口找的极其失败，乌桕往院中走，恨不能用头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