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妄一伸手想拦住魏寥，他想现在就见到景生，可魏寥说了这样一句话：“师兄去见过世子。”

    可是玉妄一无所知。

    这样的认知让玉妄伸到半路的手僵住，脑中思绪纷繁，无暇再去拦魏寥。

    景生去见过他？可他根本没看见……难道？！

    玉妄猛然回想起当时在府门口之时，自己似乎察觉到的视线。本以为是什么探子，却没想到竟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

    他几乎想现在就回到那个时候，立时下马捉住那个藏起来的人，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带着急切想要见到景生的心情，玉妄一晚未睡，时刻盯着走得那么慢的滴漏，等待着去竹里馆见到景生的那一刻。

    魏寥回到定好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说了声“进”，他才推门而入。

    然后被景生的神情弄得一愣。

    景生悠哉地坐在那里，逗弄着小白貂，完全没有魏寥离开前的疲惫和沧桑。

    见魏寥进来后却站在门口不动，景生抬头看他一眼，笑道：“站在门口做什么？”

    魏寥应了一声，来到桌前坐下，踌躇仅片刻，对景生道：“师兄……我，去见了玉妄。”

    景生抚摸着白貂后背的手顿了下，白貂趴在他腿上的脑袋抬起，主动向他的手掌下拱才，他继续给小家伙顺毛，一边淡淡道：“还有呢？”

    魏寥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来，仿佛有人掐着他的喉咙，眼前这人给他的压力让他想起了孟西泽。

    “我说明日让他来此……见你一面。”

    说完，他有些惴惴，不知道景生会有什么反应。

    而景生的反应也的确出乎他的预料，他挑眉笑了笑，那样洒脱无谓，“可以啊，总也不能一直避而不见。”

    就……这样？

    魏寥不太相信景生就这么简单地回应他的自作主张，可是这位师兄显然没有更多的话要跟他讲。

    如同玉妄带着急切，魏寥这一夜则是带着不安度过了漫漫长夜。

    玉妄抬步进到竹里馆，小二上前想询问却被侍从拦下，惧于对方的气势，小二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让他们上楼，自己偷偷跑回去找掌柜。

    来到约定的门前，玉妄抬手欲敲门，指节刚要碰到门板的时候，停在了半空，因为他听见了里面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他一动未动。

    门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大，玉妄看着景生的面孔从一条线的狭窄到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面前，确认着这个人就在他眼前。

    玉妄悬在半空的手就要伸出去抱住景生，但景生侧过身一闪，玉妄的手一下扑空。

    他的表情一滞，此时才发现，景生看着他的眼神，那么陌生。

    景生放开门，退后两步走回桌边。桌上摆着酒，是竹里馆中的好酒，不少人来竹里馆就是为了这坛酒。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杯端在鼻下轻嗅，然后笑了起来。

    那样自然，那样风流，却不再是面对玉妄时候的亲昵。

    身后的侍从都退到了远处，玉妄悬在半空中的手握成了拳，注视着轻抿醇酒的景生。

    “轩松，你有所误会。”

    景生眉毛一抬，好像听见了什么意外的事情，歪头看他一眼，“有吗？误会什么？”

    玉妄背过身，给侍从使了个眼色后关进了房门。他走向景生，说话间带着急切：“我的婚事……”

    景生笑着打断他：“原来是这事？有什么吗？不就是若谛候府和国舅联姻？”

    玉妄张了张口，“……你应该明白的。”

    景生抿唇轻笑，“我当然明白，娶了芮欣儿，国舅才会对你放下芥蒂，也才会给你趁虚而入的机会。”

    见景生是明白自己的用意，玉妄松了口气，可景生随后道：“只是这个机会不是那么好给的吧？”

    景生的笑容里带着讽刺，“只是把女儿嫁给你就放松警惕？不，没那么简答，必须要若谛候府和芮家有更深的联系才好。儿女亲家还不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便没有用处。”

    玉妄听着景生一字一句地分析，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景生的话还在继续，继续化成利剑剖开玉妄的内心，“既然儿女姻亲不够，那么要再怎样加深联系？”景生喉头滚动了一下，仿佛有一种力量企图让他将后面的话咽回去。

    这企图终究是徒劳，唇齿的开阖间，道出了那一句：“只能是让芮欣儿生下你若谛候世子的孩子，成为未来的若谛候府嫡长孙，才真正能让国舅、齐王乃至太后放下心来。”

    “我说的可对？”

    每当景生说出一句话，都感觉它们在自己的脑子里回来荡去，他的脑中仿佛是空了，又仿佛是填满了一些莫名的东西，嗡嗡的发胀。

    那些话他说得万分冷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开口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

    然而更可悲的是，当那些冲口而出的话落入玉妄的耳中，他的神情，让景生如坠冰窟。

    分明就是被他说对了。

    景生的确说对了。

    玉妄就是这么打算的，皇帝也是这么跟他提起的。那日，他得知景生坠崖，太后却再向皇帝提起联姻，此时他就知道，景生的坠崖和芮欣儿脱不开干系。

    他满心都是愤怒，极端炽烈的怒火让他冷静的同时也完全失去了理智。面见皇帝之时，皇帝提出要答应联姻来麻痹国舅，他答应了。

    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预想到，只有生下一个孩子，才会真正让他们放松警惕。

    他忘记了，如果景生在这期间回来了，又要如何自处？

    而那个注定了是被这些权势、勾连利用了的孩子，有会如何？

    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有入心，那个时候，他只想到了要报复。

    他只失控过那一次，带来的后果却让他心里布满了痛楚，他没有想到代价是让景生和他从此陌路。

    “你说得对。”玉妄终于能说出话，语调有些干，“但事情不是没有转机。”

    “转机？”景生用酒杯抵着额头讽刺地笑出了声，“和皇帝商量了的事情，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