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小夕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昨天下午回来她明明说的是在锦绣园里面迷路了。

    她扎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无辜又诧异的样子像极了她母亲。

    辜铭风看着那双眼睛，怎么也发不出脾气，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拉住了小夕的一双手，

    “小夕，你乱跑的事情我不告诉你妈妈，但是万花苑不可以再去了。”

    “为什么？”小夕噘着嘴，“万花苑有好多漂亮的花，有一只小黑猫叫小五，还有一只会说话的鸟，最最最重要……”

    看着小夕那张满是神采飞扬的脸，辜铭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想起某个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的女人，胸腔里忽然一股气血倒流的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十分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

    “小夕，别人的家里再好，那也只是别人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自作主张，你妈咪知道了以后会有多生气多难过？”

    他明显感觉到小夕的手在他掌心一抖，猛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带着淡淡的恐惧看着他，天真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他脸色一僵，自知失言，

    “小夕……”

    小夕靠在玄关的鞋柜门上，身量还没鞋柜高，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中写满了惊慌与不解。

    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而已，不管平时说话有多么正经严肃，心智有多么异乎于同龄人，到底只有六岁而已。

    辜铭风深呼了一口气，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试图缓解消息惊吓到的神经，

    “小夕，铭风哥哥的意思是，你要是喜欢，哥哥可以在听风苑里面给你种满一院子的花，可以让你养小猫小狗小鸟，你喜欢什么都跟哥哥说，哥哥……从来没有拒绝过对不对？”

    小夕的神情依旧紧张，只是看到辜铭风语气放缓，也渐渐回过神来，她低着头，不知所措地握着自己的小手，眼眶泛红，委屈道，

    “可是……可是这里没有曾祖母，也没有……也没有爹地。”

    辜铭风好不容易堆起来的笑容重新僵化，不一会儿，他暗淡的双眸中闪过自嘲一般的笑意，扶着地板缓缓坐了下来。

    血缘还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哪怕对方没有守在你身边陪你度过你的童年，哪怕对方没有为你付出过一点点感情，哪怕对方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却依旧能感应到，依旧对他充满了憧憬与期待。

    他曾经也像小夕一样崇拜过那个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男人，崇拜了很多年，在他身上其实没得到什么关心，但就是莫名的崇拜，小小的身体匍匐过铁网，他也会想第一名的成绩是不是可以让他刮目相看，很多年前这样的信念让他觉得被砂砾磨得血肉模糊的膝盖，也不是很疼。

    父亲，最开始在每个孩子的心里面都死一个很神圣的存在吧，大概是无所不能的，大概是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甚至可以是信念。

    “小夕为什么这么想要和爹地在一起，有妈咪，有辛老师，有……我陪你玩，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

    小夕眼中的惊慌散去，小孩子总是不记仇，见辜铭风席地而坐，便也有样学样地坐在了他的面前，一脸稚气却小大人一样皱起眉头认真的看着他，尽管想了很久，但是措辞还是有些混乱，孩子气的语气，孩子气的形容，

    “杰尼佛的爹地是船长，总是带她去大海上，丹尼斯的爹地是宇航员，丹尼斯说他的橡皮泥是他爹地从月亮上带回来的，还有辛迪和鲍勃，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我总是分不清，可是他们说他们的爹地一眼就能看出来……铭风哥哥，瑞塔老师说，每个小朋友都有爹地的。”

    她仰头望着辜铭风，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而且杰尼佛告诉我说，爹地一定会保护妈咪不被欺负的，这样妈咪就不会哭了。”

    辜铭风望着面前这个小小的人儿，坐在地上像是一团小毛球一样好像谁都能把她装在口袋里面带走，可是即便是这样小小的一团，也丝毫不能影响她这么早就有了自己独立的灵魂，独立的思想，谁也不能阻止她要做自己坚持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在洛杉矶的妇幼医院里看到她降生在这个世上第一眼的模样，营养不良，又是早产儿，待在恒温箱里面瘦瘦小小的一团，以前长辈常说的见到一个新生命降临的喜悦他是没有体会到多少。

    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孩子长得跟没毛的猴子一样，也太丑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猴子，在以后漫长的这五年中，带给他的却是曾经无处安放的生活寄托。

    从洛杉矶到西雅图，从煞费苦心接近她们母女到顺理成章地以照顾小猴子为由帮她装修婴儿房，她在他的臂弯里长到这么大，从一个只知道哭的小猴子长成现在这么可爱的小粉团。

    “小夕有没有想过，要是爹地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的话，你要怎么办？”

    他认真的看着她，用跟一个成年人的交流方式，他此刻相信，这丫头听得懂。

    小夕伸出两只小肉手拽着他的裤脚将自己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会吗？要是不好，妈咪为什么要跟爹地在一起。”

    辜铭风微微一愣，半晌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

    该怎么跟她解释，感情这种事情其实跟对方好不好没什么关系？

    “算了，”他终究是认了输，抬起头微微一笑，

    “小夕喜欢的话，哥哥送你去见曾祖母。”

    “真的啊？”

    那双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色彩，满是稚气的尖叫了一声，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我就知道铭风哥哥对小夕最好了。”

    万花苑，

    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花园子里面，朝着前一天下午小萝莉消失的方向眉头越皱越深，早知道应该让人跟着去看看，这丫头住在哪儿，约好的今天来，怎么还没到呢？

    “阿梅……”

    ‘阿梅’从屋里闻声赶来，“老夫人，怎么了？”

    “你去给颜颜打个电话问问，我曾孙女怎么今天还没来啊？”

    ‘阿梅’眉头一皱，试探着问道，

    “老夫人，什么曾孙女？”

    “小夕啊，你怎么忘了？”老太太不满地将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直响，“怎么回事你？”

    “好好好，您先坐会儿，我去给少夫人打电话。”

    ‘阿梅’的眉头皱得更深，昨天来的小丫头在她眼中不过就是个顽皮捣蛋的孩子，没想到老太太过了一夜还记得这么清楚，这会儿让她去哪儿给她找个曾孙女出来？

    接到‘阿梅’电话的时候，宋芊语正在锡城电视台化妆间，刚换完衣服准备上台，看到手机来电，心里莫名的一慌。

    “怎么了？”

    ‘阿梅’将前一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宋芊语说了一遍，有些不放心的询问道，“宋小姐，我看老夫人这次好像是当真了，都在花园子里面站了好半天了，这两天降温，这样等下去可对身体不好，我去哪儿给她找个曾孙女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