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程峰没吭声，只握着手里的酒杯，眼睛通红，我喝光了罐子里面的酒，放下来，他也一口喝光。

    “祝你幸福，卓尔。”顾程峰声音沙哑，再没抬头。

    从哥哥这里出来后，顾程峰和李白就没有跟着我们一去，陆少送我回来没多久也被我赶走了。

    故此，我的支教生涯才正是开始。

    白天，我跟刘薇一起去山里上课，需要爬上很陡峭的山坡，上去后她要给同学们做饭，煮饭阿姨因为冬天身体不好，做饭的是事情多半是我们两个人在忙。

    第一节课通常都是数学，班里面有十七个学生，高年级的有六个，剩下都是低年级，我分开着讲，讲完了高年级的讲低年级，之后刘薇那边的饭菜也做好了，我们一起吃，吃饱了我去刷碗，刘薇去上语文。

    这会儿，阿姨出来了。

    她有老寒腿，在冬天里最是难熬，膝盖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垫子，仍旧冷的她骨头痛的无法行走。

    她坐在炉火边上帮我打下手，我洗好碗放起来，回头就跟她一起聊天。

    “丫头，多大了？”

    “比刘薇大一岁，过了年我就二十三了。”

    “真好啊，好年纪，呵呵！”

    我恩了一声，随手翻看手里的数学本子，她冲我笑笑，说，“我儿子也三十三，你们查了十岁。”

    我愣了一下，好像还有个人跟我也差十岁的，只是我很久都没有想起他来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的吧，从前我以为没了卓风活不了，后来分开了，这三个月来，我显然是已经要将将这个人忘记的差不多了。

    卓风长得什么事样子来着，已经有些模糊了。

    我真的是一个健忘的白眼狼。

    “我儿子在市里，是大学教师，呵呵，去年才结婚，说要做丁克，所以不生孩子。不生就不生吧，挺好，有了孩子就，诶了自由，这辈子就被孩子拴住了。哎！”

    阿姨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惆怅，说说话就叹气，我看着她，阿姨其实很老了，六十多岁了，看起来脸色为很好，可她身体已经在警告她，不能忍受这里的严寒。

    “阿姨，等我陆哥再来的时候你就下山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和刘薇，还有几个老师都在这里，我们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你身体要紧啊。”

    “呵呵，这里边啊，就是你最懂事，我是想下山了，再上来就难喽，身体吃不消，不过我还想过来帮忙，孩子们不容易，都是留守儿童，有的父母都不在了，爷爷奶奶也不管，只能在学校住，常年不下山，条件艰苦，吃的穿的都不如别人，看着就叫人心疼。”

    “放心阿姨，我会想办法。”

    “呵呵，傻孩子，你想什么办法？”

    我也不知道，可我暂时只能管我哥哥借钱，资助学校一笔费用，至少要将前边才建了一半的宿舍继续建设好，别的我还没想到，等这一年结束了，我就要出国读书了，早点毕业就可以有能力帮忙了。

    想起来，这些还都是当时安妮的想法，如今再次回忆，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

    我算计着时间，等着过了年清明的时候就去看安妮，可这个年，怕是过多都很艰难。

    卓风来了。

    他瘦了一圈，看起来却还是很精神的，来的时候开了三辆车，李哥和佳佳都跟过来了，陆少生病了在住院，佳佳说其实是借口，就是小感冒，不想来。

    我没怪他，陆哥一辈子都没吃过苦头，在这里生活实在是受不了的。

    到了之后卓风一直没露面，在里面帮忙拿东西，他们说要在这里过年，所以买了很多东西，因为这里天气冷，就算没冰箱，放在外面也不会坏，这个天气就是个天然的大冰箱。

    冷风呼呼的灌，我缩了缩领口子，看一眼远处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头早就痛的麻了，可我还是忍着没去多看，继续给同学们上课。

    “老师？”

    “恩？”

    我好奇的看着身边站着的小家伙，因为感冒，鼻涕流了满脸，脏兮兮的，正伸着小黑手抓我衣服。

    我笑着拉他站在一边，给他擦脸擦手，问他，“怎么这么脏啊，你们那边的老师呢，早上没给你们烧水洗脸吗？”

    小孩子摇头，“老师回老家了，生孩子，我们那边只有我们自己，不会烧水。”

    我心里难受了一把，年关了，老师们很多都被家里人临时接走，可这里无人接受，校长一个人忙不过来，孩子们只能这样忍饥挨饿。

    “小家伙，以后起床了就去老师那里，我和刘老师给你们烧热水，好不好？”

    “好，老师，你怎么哭了？”

    啊？

    我愣神的看着他，抹了一把脸，教室里面冷得我鼻子发红，手脚冰冷，脸都没了知觉，泪水留下来更是不知道。

    我哭了，因为卓风在外面，他来找我了，我却仍旧像只鸵鸟，躲着不敢见他，可我真的不想在做纠缠，再也不想了。

    “老师是眼睛里面进了风沙，没事的，你去坐到位子上吧！”

    “好的，老师，我们饿了，一会儿吃饭吗？刘老师说今天我们有排骨吃。”

    我笑着看外面忙碌的刘薇，知道排骨是卓风带来的，佳佳也在帮忙，吃肉啊，我也很久没吃了，“好啊，一会儿敞开肚皮吃啊，不要要有秩序，知道吗？”

    “知道了！”

    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声音清脆响亮。

    一双双清澈大眼睛望着我，充满了的期待和希望。

    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遇到卓风的时候时候的我，可如今，我早就没了痛心，身心俱疲。

    上课结束，这本书就讲完了，原本是想考试的，我和刘薇自己出考题，之后明天开设英语班，卓风一来，打断了我们的计划，考试结束，校长也放了学生们回家，没有人照顾的就留在了学校。

    当天孩子们走的走，余下的七八个跟着我们，吵吵嚷嚷，气氛还算好，到了晚上都睡着，我就觉得周围安静的叫人害怕。

    尤其，卓风敲门的声音，更是叫我无比紧张。

    我踹手坐在房间里面的火炕上，屏声垂头。

    卓风说，“卓尔，我能进来吗？”

    我身体跳了一下，茫然抬头，看着外面。

    “卓尔，我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