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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伤口

      灾民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目眦欲裂。他们拼死坚持到此,途中多少人死于饥饿,多少人死于山匪掠杀抢夺,多少人又死于力竭。如今抵达的人,无一不是靠着对天子的信念支撑。

    他们往年上缴的繁重赋税所拥戴而起的高贵君王,祖辈付出无数鲜血所铸建的高大辉煌皇城,而今,竟不能成为庇佑他们的一席之地!

    唯一的信念崩塌会造就什么后果?

    于这些从死亡之线挣扎着赖活于世的灾民而言,剩下的,岂不只有同归于尽,共坠地狱?

    正当他们目眦欲裂,熬受不得时,有一身着玄色官服的高大男人自将士身后走出,他身姿笔挺,目光冷峻,即便一言不发,只需站在那,便具有足以令人弯膝伏拜的威压。

    此人便是年纪轻轻便被授予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的魏臻。

    而此时,负手立于城墙之上的穆子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面无异色。

    “殿下,这些灾民看起来十分愤怒,魏大人他若是不小心激怒了他们,只怕……”不好收场啊。

    穆子奉闻言,冰冷的目光轻轻扫向那说话之人,那人陡然一惊,心下一颤,顿时闭嘴,低下头,不敢再言。

    穆子奉讥诮地弯了下唇,重新将视线投向城墙之下的魏臻,他若是不信魏臻,又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正于此时,身后传来一声人被踹倒在地的闷哼声,随后便听到将士跪地的声音——

    “属下参见四皇子,下令私关城门之人,属下已经带到!”

    穆子奉没有出声,置若罔闻,只待城下魏臻三言两语,将那些灾民安抚住,又或许是以身份和誓言担保,让那些被关城门刺激到的灾民冷静下来,随后按照他的吩咐,将七平分七部,各自带领进城安顿,并派发粥粮,暂以充饥。

    这一出意外才就此平息。

    穆子奉这才转过身,看向那被捆了双手在背后的人。

    “陈述陈千总,永安郡王直系下属。”穆子奉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冰凉,却让人莫名地心底发寒,“听闻你是个孤儿,参军后也无人提拔,凭着军功才走到如今这一步,年纪轻轻,又得永安郡王重视,前途不可限量。”

    陈述低着头,一言不发。

    “本皇子很好奇,既是从底下一步步爬起来的,如何会不知这开关城门之重?”

    穆子奉一双冰冷的桃花眸泄出阴狠的杀意。

    “属下有罪,请四皇子降罪!”陈述生硬地道。

    “有罪?陈千总确实有罪,但罪责亦有轻重,你可知本皇子的意思?”

    陈述垂下脑袋,缄默无语。穆子奉说得如此明白,他怎会不知?无非是让他说出幕后之人罢了。

    凭他一个小小的千总,确实没理由,也没胆子。然而这几日京都内流民皆由他负主责,陈述这一声“关城门”的令下,惹得抵达的大批灾民险些暴乱,这传出去,岂不人人都以为是他穆子奉主使,下了这般糊涂的命令?

    父皇得知,必然对他心生不满。

    此次京都流民之事,若是不出意外,彻底解决不过是时间问题。而这幕后之人见不得他立功,坐不住了。

    陈述久久不应答,穆子奉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这一身傲骨,能挺过几时。”

    ……

    魏臻很快将那些新至的灾民处理安顿好,因着人数过多,为防之前流民与百姓商贩起冲突之类的事再次发生,加上旁处实在没有如此多的地方容纳,便一并将他们往不甚繁华的地带安置。

    而质子府便处于那并不繁华,临街往来鲜少有摊贩行人的地带。

    以至于原本与七皇子派来的人又多搭设了十个帐篷,下人都快忙不过来,四皇子见状,也向其借了不少人手。与此同时,还从宫里借了五十名带刀侍卫,防止有那么些个饿昏了头的胆大包天,乱了规矩。

    竹兰从外面绕了一圈,回来后便对萧瑾岚道:“小姐,这几日你还是莫出去了,这些流民比之前不仅多了许多,还凶得很,粗鲁至极。”

    萧瑾岚注意到她右手上包扎的绷带,不禁拧起眉,道:“这是怎么了,他们伤到你了?”

    丫头努了努嘴,道:“那些人太急了,我好几次还未盛好,便要伸手来抢,一个不稳,便被烫伤了。”

    萧瑾岚闻言,大约明白了外头是怎样的情状,便不再言,安抚地对她笑了笑,“我这有上好的金疮药,你拿去用,莫要留下红肿才好。”

    说完,见竹兰喜笑颜开,才迈步出门,敛了眼中笑意。

    “小姐,你做什么去?”

    “我去瞧瞧阿生,莫担心,我不出门。”

    质子府原府邸乃为一座空置了许久的荒芜宅院,因地处偏僻,还闹过些不干净的事,也一直无人买下建宅。当年老太师买下这座宅院,改建成了如今这模样。

    那帝王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然亲自赏了块牌匾,还在上头提了字。本来隆恩御笔亲赐,该是让众人都艳羡的无上荣耀,偏偏这“质子府”三个字,却又无半分称道之意。

    京都众人自然免不了一阵嘲笑,不过除此之后,那帝王也不闲,燕昭寒没什么威胁,他自然也不会处处关注。

    偏僻的质子府就此落了个清净,燕昭寒搬离太师府后,那一切毫无意义的闲言碎语,也难传到这里。

    “不是这样用的!”有侍女略显不耐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连这个也不会用?”

    而被她怒目而视的少年没有丝毫愤怒,反而有些茫然无措。他手里捧着萧瑾岚派人送来治疗伤口的膏药,许是不知如何使用,动作显得颇为笨拙。

    侍女不知是不是今晨遇见了什么糟心事,此时心情看起来十分不好,又见这个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连膏药都不会自己擦拭,不禁怒从心来,忍不住说了两句。

    哪想到,话音才落,便看见立于不远处默不作声望向此处的萧瑾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