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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群益书社

      这宣四少也很有意思,从不死皮赖脸地缠着乔霏,只是不停地写信送礼物,弄得人尽皆知,大概是富家公子的爱面子心理作祟,若被她当面拒绝实在太难堪,不如用这样的糖衣炮弹轰开她的心门。

    “江妈,麻烦你了。”乔霏笑着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姐夫,我们贝贝要出去约会,明天就不能陪你出去了。”乔星诃大笑。

    “这位宣四少也是奇怪,送了不少东西给我,倒是从没约我出去过。”乔霏也不忸怩,坦然笑道。

    “宣四少?”卢林微讶,“宣成的儿子宣昭初?”

    “是,他妹妹也是我们女中的学生,姑父知道他?”

    “在宣家见过几次,绍曾也说宣成倒真是个懂经济的,宣家前些年家道中落,若不是宣成,早就根本没有现在的宣家了,这段时间听说他在交易所里也是赚了大钱的。”卢林笑道,乔绍曾在国外留学时学的便是金融,也算是国内难得的经济人才。

    交易所?赚钱?

    乔霏若有所思,对这个时代的金融界她并不熟悉,只记得几个重大的事件和拐点,未卜先知对投机者来说简直就是逆天的作弊器。

    这个宣成她是知道的,正是他在革命党和保皇派争执的紧要关头,为保皇派带去了大笔财富,从而使他们有了经济上的底气一举击溃革命党。

    而这宣成原先并不能算是保皇派的人,甚至可以说在思想上是偏向革命党的,和一些革命党人也算有交情,但因为曾经做投机生意亏得险些倾家荡产,全家更被人追债千里,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是一个保皇派的名宿大佬出来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系帮他摆平了,从此之后,宣成便态度大变,对保皇派死心塌地,鞠躬尽瘁了。

    那个成为宣成这个金融鬼才一生拐点的失败生意莫非就是如今如火如荼的交易所?

    这段时期证券交易所大批涌现,但是却大多无正常交易,只靠投机经营其他交易所股票,或在本交易所市场内违法经营自身股票,从而互相利用,哄抬股价,从中牟利。股价在他们的操纵下,迅速飞涨,有的竟上涨了五六倍。此时正赶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外资卷土重来,国内战争频仍,市场萧条,工商不振,社会游资充斥市场,在暴利的引诱推动下,一齐涌向股票市场,不问缘由,盲目跟风。

    可惜好景不长,盛极必衰,狂热的股票投机,使市面资金遂趋紧张。大概在明年银钱业就会为资金安全计,开始收缩资金,抽紧银根。那个时候投机者措手不及,资金周转不灵,告贷无门,破产者十之八九。累及效应,先是股票价格大跌,后是交易所、信托公司大量倒闭。盛极一时的股票市场遭受重挫,从此再次跌入低谷,转入低潮。

    虽然没有详细研究过宣成这个人,可她的直觉告诉她,宣成极有可能就是在明年在交易所上栽了大跟头的,如果能让宣成及时从交易所中抽身,是否就有可能让他不被保皇派拉拢?

    乔霏默默盘算了一晚,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卢林的小汽车带往了华界。

    与英、法两界相比,华界就显得破败得多,卢林带她去的那栋小楼是木板楼,阴暗的弄堂,简陋破旧的小楼,连楼梯咯吱咯吱直响,

    “这里便是群益书社。”卢林牵着她的手笑道。

    “卢先生!”正在忙碌的人们纷纷停了下来,一脸激动和崇拜地过来招呼。

    “你们辛苦了,没什么问题吧?”

    “一切都很顺利。”一袭长袍,戴着眼睛的瘦弱年轻人笑着说,他一身蓝布褂子,满手油污,看上去很是邋遢。

    众人招呼过后,又各自干活去了,书社很忙,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但脸上却满是狂热的激情,眼底满是血丝,似乎长期熬夜工作可依然充满了旺盛的精力。

    “自儒,这便是我和你提到的清如。”卢林拉着乔霏的手介绍道。

    “什么?她就是清如?”年轻人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自儒先生,久仰了,《新思想》我是每期必读,真是太精彩了!”乔霏主动伸出手去,李自儒还是一个大学生,却已经是很有名望的学生革命领袖了,同时也是《新思想》杂志的主编,卢林十分欣赏他,给了他从物质到精神,许许多多的帮助。

    李自儒有些局促地将手在身上擦擦,才很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和她交握,“哪里,哪里,我才是久仰了,你那几篇文章才是让我读得热血沸腾,真是想不到那样的好文章竟然是出自你这样的小姑娘手中,真是让人汗颜。”

    “先生何必自谦,若不是您勉励我们自由、进步、科学,讲求实行和进取,教我们阅读革命书籍,我们又如何能写出那样的文章?”乔霏笑道。

    “哈哈哈,”李自儒大笑起来,“卢先生,您这是哪儿找到这么好的一块美玉啊?”

    “我这是举贤不避亲,”卢林也笑,“她是月诃的侄女儿。”

    “原来是乔家的小姐,果真名不虚传。”李自儒赞道,“我读了她的文章,不仅古文功底扎实,白话文写得也极漂亮,更兼思想新颖进步,这样的功底非踏踏实实做十多年学问不可,竟没想到她的年纪如此之下,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我大华有这样的少年,未来有望矣!”

    “你还是个青年,说话别这么老气横秋的。”卢林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李自儒咧嘴一笑,用手顶了顶眼镜,脸上沾上了些许油污,看上去有些可笑。

    “贝贝,你上次和姑父说想为革命做些实实在在的事,今后你有时间就到群益书社来帮忙,好不好?”卢林转头对乔霏笑道。

    “求之不得。”乔霏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热诚。

    “自儒,你上次说缺人手,我给你带来这个年纪小了些,你可不要嫌弃啊。”卢林微笑地看着李自儒。

    “乔小姐不嫌弃我们就好了,哪有我们嫌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