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一怔，爸爸？怎么回事儿？难道是我以前的风liu债？不过是不可能的，我这辈子只和苏颖一个女性有过最亲密的关系，而她有孩子的话不可能不告诉我。 这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根本一点儿也没有我清秀的脸的影子，更没有苏颖那娟丽的影子。

    小瑜和小乔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四周找了一下，没有看见带这个小男孩的大人，于是回头对小男孩道：“你找你爸爸吗？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我很像你爸爸吗？”

    小男孩摇头，道：“我们来玩儿，你说一个数！”

    我：“啊？”这个时候，才看到他的小手里面还有一个小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东西。

    还记得小时候玩的八角手掌么?就是，将一张纸折成八角，再于每个角写下物件的名称，比如香蕉、房子、太阳、白痴、猪……除了小手指以外的八根手指逐个套入。然后，我们让伙伴随便说个数字，手指按照数字动数下，最后显示出的名称就对方。

    那个小男孩手里就拿着这个东西。

    敢情他刚才给我悄悄地玩了一次，而我就成了爸爸。

    我汗……

    小瑜最先反应过来，呵呵笑道：“我要9！”

    小男孩见到有人理他，很高兴，小手指开始动起来，嘴里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白痴！”

    我和小乔对视着笑了，小瑜则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要小男孩把八角手掌拿过来看，看过之后，果然是两个幼稚的大字——白痴。那个痴字应该算是个比较难的汉字，看来这是一个挺聪明的小男孩。

    小瑜：“再来过，15！”

    小男孩数到15，然后笑道：“你是乌龟，格格格格格……”

    得，想必是这个小男孩刚才看到我们玩得开心，也过来凑一份子。还弄了一个比我们的更好玩的游戏。

    小乔后来也加入到游戏的行列，得到了瘸子，手纸之类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光荣称号。等小男孩再问我，我就说：“二百五！”

    小家伙还真能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二十，三十，四十……一百，两百，三百……哦，两百五先，哦……又是爸爸！

    ***

    一辆黑色加长卡迪拉克缓缓在一个背街小巷的入口处停住。

    除了司机，后排坐着两个人，一个戴着银色肖邦无框眼镜，白净的脸瘦长而安详，刚过而立之年的样子。另一人熊腰虎背，一双眼睛却闪动着冷静和聪锐的目光，没有一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迹象，年纪与他的邻坐相仿。

    银色肖邦发话：“韩永，你准备好了吗？”

    那韩永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银色肖邦：“好不容易才混到四颗星，就这么……放弃？”

    韩永：“我想过一点简单的生活。”

    银色肖邦沉默片刻，尔后淡然道：“那我现在就把执法委员会的决定说一下。我们决定，你可以离开和平协会，条件是，等一会儿穿过那条小巷，我们的狙击手在暗处向你开一枪，只开一枪，只要你躲过那一枪，你就可以海阔天空，我们不再追究你因*死组织内三星会员的事情。明白了吗？”

    韩永：“嗯。”

    银色肖邦：“好，现在请把身份识别器交出来吧，因为无论你是否能过关都不会用到这个东西了。”

    韩永从衣里掏出那块有五盏小灯的手表，递给银色肖邦。

    走出卡迪拉克，韩永深吸了一口气。

    银色肖邦也出来了，与韩永并肩而立。

    韩永向那黑洞洞的似乎会噬人的小巷走近了一步，忽然回头道：“狙击手是不是展鹰？”

    银色肖邦一愕，随即道：“你是最出色的特工，除了展鹰，其它人不配作你的对手。”

    韩永苦笑：“很好。”

    展鹰是特工组内最心狠手辣，枪法也是最厉害的杀手。也就是说，作为展鹰的靶子，现在韩永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

    银色肖邦：“我知道韩永没有回头的习惯，不过，我敬你是一条汉子，厚脸皮地再劝你一句，留下吧，我们组织大展鸿图的时候，你可能会后悔现在的决定的，即使你能躲过那颗子弹。”

    韩永淡淡一笑，道：“我每天都活在生死之间，我现在有一个机会离开，当然不能放弃，谢谢你的劝告，袁先生。”

    那个戴肖邦眼镜的人叫袁素，是执法委员会里最高级别的四星执法官。他最后说：“那，保重。”

    袁素正要返回到卡迪拉克，韩永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拔出了他的ppk/s手枪，准心正对着袁素的脑袋。

    袁素知道，在韩永拔枪的瞬间，保险已经打开，他自己也是高手，听声音就知道了。

    袁素皱起了眉头，道：“你这是……”

    韩永：“我一个人没把握走完这段路，想请袁先生做个伴，你是展先生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想必展先生会给你一点面子，放我一条生路。”

    袁素冷冷道：“你违规了。”

    韩永：“江川想我死在先，我韩永从来没有把自己陷入绝境的习惯。让江川他自己来试试看，我当狙击手，只开一枪，他能不能走完这段路？”

    他故意提到组织里人人敬畏的最高领袖，就是要让袁素明白，他已经豁出去了，天地间，哀莫大于必死。

    袁素：“我看……”

    “砰”地一声枪响，ppk/s打烂了袁素的皮鞋，却没有伤到他的脚，袁素牙根紧咬，脑际仍盘旋着那颗子弹擦过脚边的凌厉滋味。

    韩永一字一字地道：“你现在从巷子的这一头，跑到另一头，不能快也不能慢，更不能停，我数三下就开始。一，二，三！”

    袁素开始跑。他不得不跑，他知道，韩永说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过，江川会长的一个亲信，就是因为自恃受宠而不理会他的命令，结果被一枪爆头。

    韩永跟着袁素同时起动，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不弃不离地跟着跑，任何狙击手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会头痛。所以，当展鹰从瞄准镜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皱了皱眉头。

    展鹰不是浪得虚名的第一杀手，他毫不气馁地观察着两个移动的人影，准心没有一刻离开过韩永的要害，同时心念电转。

    离巷口还有二三十米，眼看韩永就要得逞。忽然，狙击枪尖厉的声音划破黑暗的寂静。

    袁素惨叫一声，身体向地面俯跌。

    韩永心叫不妙，袁素是展鹰的朋友，现在展鹰误中副车，肯定不会再遵守约定只开一枪，而是要致他于死地为止！

    韩永一边把加速度调到最高，一边计算着展鹰把瞄准器归位的时间，忽然开始翻筋斗，飞速地翻着，像一个飞轮，而且方向左右不定。

    狙击枪居然一直没响，直到韩永一个就地滚，消失在巷口。

    韩永站起身来，他没有回头，一心直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当他刚刚启动的一瞬间，狙击枪再次响起。

    有两个狙击手！这是韩永心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

    鲜血像一条小溪，很快浸润了伏倒在地上的韩永的周围。

    袁素半点儿事也没有地走了过来，注视着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第一特工，现在只是在等死的一个可怜的末路豪雄。

    展鹰也到来了，举起手枪指着韩永的头部。

    袁素道：“只一枪，我们要守规则。”

    展鹰缓缓地放下枪，收好，道：“好，走吧。”

    很快，两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是一个比较荒凉的地段，而且治安乱，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没有过路人了。

    慢慢地，韩永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片，上面带着新鲜的血渍，但还是看得出，这是一个小男孩，虎头虎脑。

    很怪，韩永没有感觉到一点痛苦，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往事如子弹头列车飞驰过他的脑际，在他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大脑大放异彩，将所有的记忆同时绽放——

    孤苦的童年，成长的烦恼，磨难的军旅生涯……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当在南京军区特种部队服役时，偶然一次得罪了权贵，使他踏上了一条不归路，直到现在，生命渐渐远离他的身体，所有的设想却越来越近，他终于可以揭开死亡的面纱，一探其中的究竟。他曾经多次接近死亡，所以对此比一般人有更深刻的猜测。

    “爸爸，你要什么？”

    “四。”

    “一二三四，爸爸是狗熊，格格格格格……”

    笑声随着意识一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