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爸爸有些犹豫。他印象中儿子的成绩虽然没有女儿好，但也在班上名列前茅，怎么就突然想去学体育了？怕不是被人忽悠了吧？
    “不行，不可以。”陈妈妈首先发难，“学什么体育？你是能为国争光还是怎么的？就算你能得全国第一，可你退役之后呢？你打算干什么？年年报纸上都在登，那么多运动员退役之后都找不到工作，还有去澡堂子给人搓澡的。妈不是瞧不起他们，但是你明明能够有个光明的未来，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学体育？”
    ‘陈怡彬没顶撞妈妈，但是单薄的胸膛急速起伏，脖子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
    “妈！”陈怡歆伸手握住弟弟紧紧拽在一起的手指，“你怎么能这么说？彬彬就算去学体育，他以后可以考相关的专业，出来不是一样的工作吗？现在的运动员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大学读书的。”
    “不行，不可以，反正我不同意。”
    陈怡歆皱眉，她没想到自己预料的是爸爸会暴怒，结果爸爸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妈妈却开始有点歇斯底里了。
    “彬彬，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其他人跟你说的。”
    陈爸爸起身，重新挨着妻子坐下，握住她的双手安抚她。
    “这件事不是小事，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就下决定。你自己说，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对以后的人生有什么规划？”
    陈怡歆抬头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姐姐。
    现在家里是二对二，爸爸安抚着妈妈，但是表情很严肃。姐姐按压着自己，却挺身挡在自己前面。
    “我想去踢球。”陈怡彬吐出一口气，从未觉得自己思路如此清晰过，“我想过了，教练以前是球队的职业队员，他说我有天赋，我想去试试。如果可以，我想退学专心踢球。”
    陈爸爸的脸皮抽搐了几下，呼吸都重了一些。
    他以为儿子想要学体育，是去跑步啊游泳啊什么的，但从未想过他居然是想去踢球。
    不，其实也有苗头。打小这孩子就喜欢踢东西，一个易拉罐都能踢得万分高兴。九岁生日自己给他买了个足球，后来被踢坏了，他好像还哭了一场。
    “这事儿你得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再说了，踢球也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爸爸会去打听清楚，最后再来决定你要怎么办。”
    陈爸爸出乎意外的冷静，甚至看得出他并不反对儿子的想法。
    陈妈妈就有些受不了了，总觉得儿子这样是在自甘堕.落。
    陈爸爸给俩孩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避开，他们夫妻还得再沟通一下。
    拉着弟弟去厨房洗碗收拾，陈怡歆也有点心不在焉。
    “姐，为什么你这么讨厌足球？”
    冷静下来之后，陈怡彬这才发觉到疑点。他姐和他爸似乎对他学体育并没有很强烈的反对，不像妈妈，总觉得学体育没有出路。他们俩的反对似乎只针对这个项目，就好像已经笃定踢足球没有未来似的。
    “怎么说呢。”陈怡歆本来在想事儿，被弟弟轻轻撞了一下胳膊肘，反应过来，然后打算简单给弟弟科普一下承认眼中的国足现状。
    “所以，就是这样。他们不是没有天赋，也不是没有发展的空间，但是……他们不珍惜，好的不学，坏的全收。现在国内的体育界提起足球都觉得不耻，如果有可能，或许大部分的体育界人士都不想承认足球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这种情况是非常糟糕的你明白吗？没有认同感，没有支持，除了想要捞好处的人外，其他人看踢球的人目光中都是讥讽。这样的压力下，你觉得自己能承受得住吗？”
    她还没说，亚裔在身体素质方面天生就有劣势，而足球虽然比橄榄球好，但其本质也是一种冲撞极大的体育运动。
    “你真的不想学其他的项目？就算击剑，花滑什么的都行。”
    “可是，我就是喜欢踢球。”陈怡歆闷闷的低头，把碗一个个擦干，放进碗柜里。
    “哎呀，行吧行吧，我和爸爸商量一下。但是彬彬，咱们做事之前都得有最坏的打算，所以，如果到时候你试训不过，或者爸爸认为你不适合进入球队，我可能不会站你这边。”
    彬彬丧丧的点头，但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陈爸爸果然没有糊弄俩孩子，第二天专门请了假，带着陈怡彬去了他们学校，找那位外聘过来专门训练学校体育生的教练交流了小半天。
    晚上回到家，陈爸爸吃完饭，在饭桌上宣布，周六会带着陈怡彬去足球队进行测试，如果通过了，他可以继续在学校读书，然后下午跟着学校的球队训练，准备参加青少年足球比赛。
    “国内没有专门的青训，大部分的青少年球员在没有达到职业球员的最低年龄要求之前，都是在学校内部参加训练和比赛的。但是对于拔尖的那一小撮苗子，职业球队会定时给他们提供训练方案和场地。”
    陈爸爸看样子白天已经跟陈妈妈沟通过了，对于儿子的请求，陈妈妈虽然还是一千万个不同意，但是也明白一味的反对不能让孩子心服口服不说，甚至还可能激发他的叛逆，别到时候连现在的关系都维持不了。
    “彬彬那个教练私下也跟我说，如果彬彬先接受足球启蒙教育，效果还不错的话，他课业想办法通过以前职业联赛时认识的球员，给他联系去国外试训或者培训的机会。当然，去国外的话，没有被选上而自己要求培训，需要的费用很高。并且随时可能被清退。”
    陈怡彬眼睛一亮：“爸，我会努力的。”
    陈爸爸看了眼儿子明亮的眼睛，再看了看妻子和女儿程度不同的担忧，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凭实力单身
    “这下子你放心了？”
    坐在弟弟房间的衣柜前面给他整理衣服，陈怡歆叹了口气。
    “你啊，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呢，非要跟妈妈闹。你看看，可把妈妈给气坏了吧。”
    “我不是怕咱爸不同意嘛。心里烦得很，就这样了。”
    盘膝坐在姐姐对面，也一起折衣服的陈怡彬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陈怡歆其实还是不太同意弟弟去踢球，但是她也没直接开口，只是当做闲聊似的，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足球的一些事儿捡着能说的给他说了些。
    “我也没想过那么多，就是喜欢，想要去试试。”
    陈怡彬挠头：“你和哥哥们都有自己的目标，也都愿意去拼一把，我也想这样。但是我的成绩真的不行，一般考试还算勉强，但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所以我想，或许我可以在踢球这一条路上拼一拼。”
    陈怡歆也没想到说到底居然是自己和卫忠汪成给了他这么大的压力，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自打来了b市之后，学业工作太忙，加上有爸妈在照看弟弟，潜意识里觉得他啥都不缺了，所以就理所当然的忽视了他。今天弟弟跟妈妈闹成这样，其实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彬彬，以后如果你有什么话不好跟爸妈说的，可以跟姐姐说，跟成成说。我们是你哥哥姐姐不是外人，你不用跟我们客气什么。能帮到你，就是我们做哥哥姐姐最大的幸福了，不然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很空虚。”
    陈怡彬腼腆的低头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陈怡歆抬手揉了揉弟弟肉呼呼的脑袋：“去吧，跟你成成哥哥打个电话，他估计知道你跟妈妈闹别扭呢，下午还发短信说找时间过来看看你。”
    陈怡彬跟汪成的关系很好，两人要不是不在同一个市，估计今天也轮不到陈怡歆来给弟弟想办法。
    整理好衣服出门，就看到爸爸在厕所窗户那儿抽烟。
    “爸，来我房间聊聊？”
    陈爸爸掐灭了烟头，端着水杯进了女儿房间。
    陈怡歆的房间有个阳台，上面摆了两把休闲椅和一张玻璃小茶几。
    “妈妈还没想通呢？”
    “她一向觉得读书才是最正确的出路，特别是看到你跟卫忠俩人光明的前程，就更加不愿意彬彬走体育这条路。”
    陈爸爸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深了，这几年他能在东光厂站稳脚，付出的精力和心血不仅仅是表面上这些。一个没有啥文化的四十岁的男人，为了看懂技术资料，对着英文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查阅，到现在他能毫无阻碍的阅读全英文的说明书，就这一点，全东光厂的技工师傅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你放心，你.妈现在就是钻到牛角尖里面去了，再加上她对国内足球的不了解，有忧虑是必然的。等过段时间她了解了，就能理解彬彬的选择。”
    “爸，说实话，我以为你会比妈妈更不同意彬彬去踢球。”
    陈爸爸笑了起来，瘦削的脸上有一股满足。
    “要是搁以前我肯定会暴怒，但是现在爸爸也进步了。”陈爸爸欣慰的看着女儿，“当初下岗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吃了一辈子的铁饭碗，临到头了跟我说不能吃了，可家里还有老老小小这么多口人，那时候我真的觉得人生无望。”
    如果不是女儿跟她舅舅胆子奇大的弄了个型钢厂，如果不是女儿让他帮忙做铁艺，陈爸爸也绝对不会有今天。
    正是因为走出来了，他才学会了冷静的看待问题。
    女儿的优秀毋庸置疑，以后也不需要他操心，最多他就烦恼哪家的猪会来拱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但是儿子不一样，他不是不聪明，但绝对没有姐姐聪明。如果按部就班的上学考试，读个大学还是没问题的，凭借他的能力给他找个工作也不算太难。
    可儿子说，他不乐意读书，想去踢球！
    “你不知道，当时我其实是很生气的，但是你，还有你弟弟的眼睛告诉我，我不能冲动，我需要冷静下来。真正冷静下来一想，有什么不可以呢？彬彬愿意去尝试就去呗，他才那么小，就算中途走岔了点路，大不了就是多花点时间把他引回来，多大点事儿对吧？”
    “爸，你可真睿智。”适时的拍个小马屁有助于和谐亲子关系，“妈妈那里需要我去劝劝吗？”
    “交给你个任务，带着你.妈妈多去看看球赛，看看那些体校的孩子怎么训练的。在带她去看看体育大学，谁说学体育就没有出路了？每个行业都有行的，也有不行的，这得靠自己。”
    陈怡歆竖起大拇指，而陈爸爸美滋滋的笑纳了女儿的恭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陈怡歆也如陈爸爸说的那样，带着陈妈妈去了体育大学，看了各种比赛，感受了各种热烈的气氛。然后还找关系要了几张球赛的票，带她和弟弟去看现场。
    陈爸爸有事儿没来，来的是宋文和他那个女朋友。而宋文居然是个隐藏的铁杆球迷！就是网上流行的那种最毒舌，但是最忠心，每次都骂娘，每次都到场的那种资深“黑粉”。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宋文！”
    陈怡歆挨着宋文的准女朋友坐的，另一边是她妈妈。她跟宋文的准女朋友打了招呼之后，看到宋文的全套装备，整个人都傻眼了。
    “宋文啊宋文，你这人咋就这么表里不一呢？”
    “你可滚蛋，我这叫一颗忠心爱足球，虽然踢球的对不起我这份热情，可足球是无辜的。”
    旁边陈怡彬好奇的看着宋文，他很少跟宋妮这个哥哥打交道，知道他篮球打得不错，但是绝对不知道他居然是个狂热球迷。但是，他喜欢！
    宋文干脆跟陈妈妈换了个位置，挨着陈怡彬坐下，说是要传授陈怡彬看球赛的规矩。天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小东西，啥口哨，绑带，小旗子，甚至还有不干胶的文贴。
    宋文准女朋友起先还挺矜持的，而且对陈怡歆有点隐约的敌意，但是没过半小时，她就释怀了。凭宋文这张嘴，就特么不能有女朋友！
    第二百八十五章 女为悦己者容
    球赛结束，一行人往外走，陈妈妈摁着太阳穴一脸菜色。
    她是真受不了这个氛围，感觉有一千只鸭子在围着她嚷嚷，就很暴躁。但是同样的，她也第一次见到球迷对球员爱之深恨之切的矛盾感情。特别是她看着宋文和陈怡彬那副恨不得自己上的样子，隐隐约约体会到了儿子的喜欢。
    “你们四个自己去玩，我要回家了，不行，头痛死了。”
    陈妈妈一脸菜色的挥挥手，直接打了个车回去，剩下四个年轻人约着到哪儿去吃喝一顿。
    这会儿他们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宋文的准女朋友叫刀蒙蒙，她跟她妈姓，是苗族妹子。她哥跟着她爸姓，现在在部队混得还不错。
    刀蒙蒙很直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之前对宋文感觉很不错，可跟他看了一场球赛后，就直接定位在男性朋友这个位置上了。
    宋文也不遗憾，本来就很犹豫，既然人家姑娘不同意他自然不强求。他也不是特别臭屁那种只能我不喜欢你而不许你不喜欢我的性格，不做男女朋友，做普通朋友也不错。
    四个人去了麦记解决晚饭，顺便逛一逛街。
    “歆歆你真厉害，我读书就不行了，所以一毕业赶紧出来工作，现在在工商局当个办事员，你有什么事儿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别的不说，局里我人熟，至少能少跑点路。”
    他们四个人聊得正热闹，就看到一高个儿男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到陈怡歆身边坐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裹成这样，不热啊？”
    陈怡歆一抬头就看到熟悉的眼睛，顿时乐了。抬手帮忙把帽子围巾解下来，露出被遮挡严实的一张俊脸。
    “别说了，我去你家找你，你.妈妈刚好回来，跟我说你们打算来这边吃饭，我就赶过来了。”
    周昇跟宋文见过一次，彼此还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