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定亲的正日子。

    天还没亮，云家人就起来忙碌了。

    又因为今天是小年，二十三，扫尘。

    云雷跟云震把几个屋子的棚顶，全都扫了一遍。

    云巧跟縢婉柔收拾。

    耿氏和面、剁馅儿，准备包饺子。

    小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在农家有句俗话，叫：

    媳妇媳妇你别馋，过了小年是大年。

    辰时正，云雷把东西都收拾好，交给云巧。

    縢婉柔一身素服从房里出来，跟着一起出去了。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烟，但是村里的路，没有一个人走动。

    来到菈子山脚下，先给坟头压了红纸，縢婉柔跪在那里，轻声地说：

    “爷爷，我今儿要跟勄之定亲，您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因为是好日子，孙女不能在穿素服，在此脱孝一天，望爷爷见谅。”

    云巧在旁烧纸，正好一阵风刮来，把纸灰吹上了天空。

    “婉柔姐放心吧，滕老替你高兴了。”

    縢婉柔看着冲上云霄的纸灰，上扬嘴角，道：

    “爷爷放心，我会照顾好云家，尽好妻子、儿媳、嫂子的责任。”

    又是一阵风吹来，纸灰再次上天。

    倒了酒，两个姑娘磕头，报喜就算成了。

    等他们要成亲的时候，还得再来一次。

    大周朝规矩大，云巧也是第一次知道。

    回到家，縢婉柔进屋换衣服，云巧来厨房帮忙。

    耿氏很麻利，他们上坟的功夫，饺子就都包好了。

    酸菜猪肉馅儿的，特别香。

    煮熟先不捞，用小碗盛出五个，放在灶台。

    又放了几颗灶糖，一个烀熟的土豆。

    云雷点香，鞠躬作揖。

    耿氏在旁边，念念有词：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请上天。好事多美言，下地保平安。”

    云巧把砸好的蒜酱倒入碗里，把蒜臼子洗干净，说：

    “娘放心吧，灶王爷肯定对咱们多多照顾。”

    耿氏扭头看着胡说八道的闺女，拿起盘子盛饺子。

    递给她，说：“去放桌子。”

    “知道了。”云巧颠颠的跑了……

    ……

    吃过早饭，縢婉柔一身银红色棉绫褙子，石榴红的裙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本就白皙的面色，再加上订亲的娇羞，被这一身衣服，衬托的淋漓尽致，楚楚可人。

    云雷看直眼了，要不是云震拽了他，他铁定要失态。

    云巧也换了衣服。藕荷色的棉绫衫子，鹅黄色的棉绫裙，裙角还绣的蝴蝶，特别考究。

    到底是大户人家定制的衣服，就是不一样。

    耿氏瞅着两个姑娘的衣服，不住的点头，道：

    “好啊，真好。女儿家就得穿的颜色艳丽。”

    云雷清咳两声，带着云震出去了。

    耿氏笑眯了眼睛，道：

    “这是害羞了。”

    縢婉柔没吱声，不过却也看到了刚才云雷的状态。

    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一丝满足。

    很快，云震在院子里吼道——

    “娘，来人了。”

    耿氏忙整理下自己，不安的看着闺女，问：

    “咋样，咋样，行不？”

    “必须行。”云巧眨眼，竖起大拇指，道，“我娘是贵夫人，穿啥都好看。”

    耿氏被闺女调侃的无奈，剜她一眼，不跟她贫。

    门开，张奶奶走进来。

    一身红花袄，鬓间插了朵红花，脸也涂了腮红。

    縢婉柔垂首微微福身，赶紧去了西屋。

    没到她出场，她不能在这呆。

    耿氏热络的招呼着：“哎呀，婶子来了，快坐，快坐。”

    张奶奶坐下，笑呵呵的说：

    “那就是要定亲的姑娘？”

    “是。”耿氏回答，看着闺女道，“巧儿，把聘礼拿出来，一会儿让张奶奶给。”

    云巧颔首，把箱盖用红布扣得托盘，拿过来。

    张奶奶撩开，惊叹说：

    “哎哟，不少啊。”

    托盘里铺着红色锦缎，上面放着一对足金小凤钗，一对足金戒指。

    这两样，可不少钱，粗略算得十两银子。

    张奶奶把布盖好，看着耿氏道：

    “真不少。杨茂订亲的时候，也就比你这个多了两样。”

    云巧听到这话，感兴趣的问：

    “张奶奶，杨茂哥定亲，你也去了？”

    耿氏抿唇轻笑，看着云巧，说：

    “那可不！你张奶奶可是咱们村儿有名的媒婆，说成了好几家呢。”

    哇哦，真人不露相啊！

    张奶奶瞅着云巧惊讶的样子，笑呵呵的说：

    “你别急，过二年，奶奶也给你张罗。还有你二哥、三哥，我都帮你们张罗。”

    “云巧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耿氏拉着闺女的手，轻轻拍着道：

    “不急，我打算留她几年。三个儿子都成了亲再说。”

    “我一直都没问，刚才那姑娘咋回事儿？娘家人呢？”张奶奶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耿氏故作不好意思的道：

    “哪儿啊，巧儿年前不是去军营养猪了嘛。老大过去几次，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认识了。这姑娘是孤女，没家人。老大又成过亲，好在人家不嫌弃，我们就寻思定下吧。”

    张奶奶听到这话，嘴角狠抽，说：

    “这……这不是……”

    私定终身，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云巧跟母亲都知道张奶奶的意思，小妮子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

    “张奶奶，军营有女兵的。说不准啥时候，张友良那小子就给你带回来一个。”

    张奶奶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呵呵……”笑出了声，道：

    “要是真的，奶奶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封。”

    “好啊，好啊，我可记下了。”

    耿氏瞅着自来熟的闺女，无语的摇摇头，道：

    “你啊，给根棍子就往上爬，属猴子的？”

    “嘿嘿……”

    正聊着，杨茂跟王大福娘都来了。

    縢婉柔跟云雷两位正主儿也都露面了，耿氏将縢婉柔叫到身边，亲自为她在头上插上了一只小凤钗，又戴了一枚戒指。

    杨茂把云雷提前写的婚书拿出来，双方签名、按手印，他自己也签了名。

    礼成后，杨茂开口道：

    “这就算订亲了。成亲的话，你们把婚书给我，我拿到衙门盖个印就好。云雷，恭喜啊。”

    “多谢兄弟。”云雷颔首。

    大家对縢婉柔并不了解，所以都只是恭喜云雷。

    云巧见差不多了，跟云震出去做饭。

    饭菜很丰盛，炖鱼，煎豆腐，小鸡炖蘑菇，酸辣土豆丝……

    一共两桌，十个菜，取十全十美的意思。

    东西屋分别两桌。

    东屋就三个人，杨茂、云雷、云震。

    西屋人多，耿氏带着这些女眷。

    王大福娘吃口菜，看着云巧，道：

    “一晃咱们巧儿也长大了。看看这菜做的，真好吃。”

    耿氏瞅了眼闺女，欣慰的说：

    “是啊，长大了，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