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国家修文物 第319节
过了一会儿,他才嗫嗫地问道:
“那,那你准备给我推荐哪个修复师?”
刘其正说道:“向南,你听说过吗?”
“向南?听是听说过,好像也是个专家,还蛮厉害的。”
那人有些迟疑,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会不会太年轻了?”
“你这是找人修复古画,不是找干爹干娘!”
刘其正有些火大,一把年纪了,怎么这种事情都拎不清?
“找人修复古画,当然是要找厉害的了,你找年纪大的有屁用啊!”
刘其正发飙了,那人也不生气,只是问道:“这向南比你还厉害?”
“差不多吧,反正我当年也不比他差。”
刘其正含糊了一句,随后又问道,
“你要是没意见,我就让他过来一趟,先让他看看这幅画的情况再说。”
“行,你给他打电话吧。”
那人想了想,这才说道,“反正看看也没什么。”
向南站在门口,一不小心就听到了这么多有意思的对话,不过他不关心别的,倒是那个陌生人手里的那幅古画,引起了他的兴趣。
刘其正之前既然说出了“千年的纸,八百年的绢”这句话,这幅古画怎么着也得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是元朝的古画?还是明朝的?
此刻,办公室里面没了声音,估计是刘其正要开始打电话了,向南一想,不好,要是自己手机忽然响起来,刘其正他们岂不是知道自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于是,他赶紧趁着手机还没响起来,走上前去,抬起手就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进来!”
向南听到这声音后,便推开了门,然后就看到了正抬头看着自己的刘其正表情有些发懵。
“刘老,好久不见,身体可好?”
“嘿,你这小子!”
听到向南的问候,刘其正顿时反应了过来,抬手点了点向南,笑道,
“我刚说要给你打电话呢,结果你就来了。”
“我中午刚下的飞机,这不,一下飞机就往这边来报到了。”
向南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从手提包里掏出几个西洋参来,放在刘其正的办公桌上,说道,
“在米国那边尽忙着修复文物了,也没时间出去逛街,就随便买了点东西,您老可别嫌弃。”
“怎么会?你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
刘其正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随后指了指坐在一侧的一个长得颇显清瘦的老头,对向南介绍道,
“向南,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何教授,魔都艺术学院的副院长,也是我老朋友了。”
“何教授,您好!”
向南一听,赶紧上前问好,他可是知道的,他的老师江易鸿,如今就在魔都艺术学院文物保护与修复学院挂了职,亲自教授一个班的学员古陶瓷修复技艺呢。
向南如今自己开了工作室,以后也少不了要从艺术学院里招实习生,能多认识一个学院里面的领导,那也是好事。
“你就是向南?”
何教授显得很吃惊,有些感慨地说道,“我对你的名字,是如雷贯耳啊!一直都知道你很年轻有为,可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
“在文物修复这一行,年轻可不怎么吃香。”
刘其正轻“哼”了一声,说道,“就跟中医一样,绝大部分人都认为,长了胡子的才是神医。”
向南无论是名声还是文物修复技术,那都是有种种成绩摆在眼前的,可还是在很多事情上,吃了年轻的亏。
就比如说上次在“南海一号”博物馆里一样,明明向南就有过两次成功修复宋代兔毫建盏的经验,博物馆方面还要召集各路专家来举行一次选拔,来决定最终由谁来修复宋代曜变天目盏,简直是耗时耗力又耗钱。
也就是当时他不在场,否则的话,肯定会当场拍桌子。
“别人不相信,那是因为向南太出色了。”
何教授笑了笑,随即转移了话题,
“向南,我今天来找老刘,本来是打算请他帮忙修复一幅古画的,不过他向我推荐了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一把?”
“先看画!”
刘其正瞪了何教授一眼,说道,“连画都不知道是什么画,就问人家愿不愿意,人家就是愿意,也要他有把握能修复才行!”
古画修复,并不只是清洗、修复画芯这么简单,最重要的还是全色接笔。
全色还好一些,毕竟只是颜料调配,可接笔,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如果一个修复师对这画不了解,对画家作画的技法也不甚明了,那肯定不会贸然接下这活儿,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笔。
当然了,如果只做到全色这一步,那就另当别论了。
何教授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好,好,先看画,先看画!”
说着,他就从一旁的提包里拿出一件长条形的盒子来,打开后,里面放着的是一幅卷成一卷的画。
何教授小心翼翼地将这幅古画取了出来,然后放在一旁早已经清空了长条案几上,慢慢地一点一点展开。
向南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何教授慢慢展开的这幅画。
这幅画,实际上是一幅手卷画,摊开之后,足足有两米多长,而宽则只有三十厘米的样子。
“这是唐代韩干的《五马图》?不对,韩干可没有画过五匹马!”
向南乍一看,连他都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就发现了不对,
“这只是仿韩干的画法,不过,还是有些不对劲啊,怎么看着,又有点像赵孟頫的技法?”
元代著名画家、“楷书四大家”之一的赵孟頫,也是一个画马名家,而且他画马,也是学习的韩干的画法。
“这幅手卷,有点意思。”
第429章 瞎说什么大实话
画面徐徐展开。
五匹马,或身姿矫健,或威武雄壮,或驻足挺立,或扬蹄迈步,每一匹马的身前,都有一位牵缰之人,每一位牵缰之人,都形态、衣着各异。
向南之前一直没能明确判断出这幅画的作者究竟是谁,如今再细细看去,心中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八成把握对于其他文物鉴定师来说,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但在向南看来,这当然还是不够保险,他还有一个“作弊器”还没有用呢。
趁着刘其正和何教授两人不注意,向南右眼之中光芒一闪,“时光回溯”悄然开启,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已然得到了答案。
“果然是赵雍的画!”
赵雍,字仲穆,吴兴人,元代书画家。其人擅山水,尤精人物鞍马。书法则擅长正、行、草,亦长篆书。
赵雍以书画知名于世,但他的另一个身份,则更为知名,那就是赵孟頫和管道昇之子。
赵孟頫的名气,比起儿子赵雍来,那是大了无数倍,他不仅是著名画家,还与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楷书四大家”。
这么说可能大家都没什么概念,那换一个说法。
2017年12月份,在京城某场次拍卖会上,赵孟頫的书法作品《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成交价高达1.9亿元!
赵雍的父亲赵孟頫很厉害,他的母亲管道昇也不遑多让,同样是著名的女书法画、画家、诗词创作家。
管道昇天生才资过人,聪明慧敏,性情开朗,仪雅多姿,“翰墨词章,不学而能”,所写行楷与赵孟頫颇相似,所书《璇玑图诗》笔法工绝,她还尤擅画墨竹梅兰。
最让世人津津乐道的,是管道昇写就的一首《我侬词》: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据说,这首《我侬词》,是管道昇在中年婚姻危机之时写就的。
中年的管道昇,“玉貌一衰难再好”,长期以来的各种家庭琐事及社会应酬,将她以前的月华水色消磨殆尽,思想变得更成熟、性情变的暴躁。
赵孟頫对婚姻的忠贞便开始动摇,准备且坚持纳妾,在这婚姻危机的关键时刻,她一不严声厉色、二不依来顺受,而是以一种高雅通达而积极严肃的态度和情怀创作《我侬词》表达自己的感受。
当赵孟頫看到她的这首词后,不由的被深深地打动了,从此,也就再没有提过纳妾之事。
赵孟頫和管道昇的爱情故事,通过这首《我侬词》,流传万世,成为表达伉俪情深意笃的千古绝唱,直到现在依然让世人津津乐道。
有这么一对书画双绝的父母,赵雍从小耳渲目染之下,书画水平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赵雍在绘画一途,深受父亲赵孟頫的画艺影响。
赵孟頫在人物、山水、花鸟、马兽诸画科皆有成就,尤其在画马上,十分推崇唐代著名画家韩干的画作,还曾经临摹学习过。
赵雍受此影响,在画马一途,也多临摹过韩干的画作。
“向南,你看看这幅画,有没有把握修复?”
向南正想着赵孟頫一家子的事,站在一旁的刘其正忽然开口,一下子就将他惊醒了过来。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幅《赵雍五马图》上,这幅手卷,是绢本设色画,历经数百年的岁月,画芯之上一道道折痕裂开,有些部位甚至都已经脱落了下来。
这就是绢本画作的缺点,时间一久,外加保养不善,绢质就会变硬变脆,很容易就会损坏。而纸本画作,相对而言就要好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收藏界里,会有那么一句俗语:“千年的纸,八百年绢”。
这幅手卷虽然残破,但并不难修复,但刘其正话里的意思,向南肯定是知道的,他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有没有把握接笔。
实际上,《赵雍五马图》这幅手卷,在形式上,与北宋著名画家李公麟的《五马图》如出一辙。
李公麟的《五马图》画的是宋朝元佑初年天驷监中的五匹西域名马,马旁各有一名奚官执辔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