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
星野栗看着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像一只即将死亡的丧家之犬的楠木川,浑身的血液都好像逆流而去,浑身冰冷的不能自已。
她脚底踩着的平底踝靴上面沾着楠木川的血,沾着她的良知和自责,却不得不咬紧唇瓣,直到唇角渗血却还只能吞回到肚子里。
原来,这就是做卧底的滋味吗?
梅洛倒是不慌不忙的抱着手臂,摊手:“你看上他了?那我把他送给你,让他陪你几天?”
星野栗直了直身子,蹙眉:“梅洛,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梅洛走过来,伸手拍了拍星野栗的肩膀,笑道。“我的意思是暂时也不能杀他,还指望着他交代自己是怎么找到向来山。反正这段时间大家都出不去,前段时间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看你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当送你个乐子了,蒂她。”
星野栗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在说笑还是在认真,没有接话。
梅洛微微附身,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boss对玛格丽特的过失行为很生气,你能帮她说几句好话吗?”
星野栗疑云骤散,原来是为了让她在boss面前给玛格丽特说情,所以做了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才想要把楠木川“送”给她。
她心里思索着,总觉得不能这么快就同意。
于是又转过身来,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遍楠木川,就像是一个在检查商品的买家眼睛里面尽是挑剔,故作烦恼道:“可是你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他又能做什么呢?”
史丁格脸色骤黑,慌张道:“不是吧?蒂她?你真的看上他了?”
梅洛瞪了他一眼,示意史丁格噤声,转头笑道:“这也不难,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养两天就好了。”
星野栗思来想去,佯装大度:“梅洛,你就算不这样,我也不打算对玛格丽特怎么样了。毕竟我收了你的钱,也会念着你的人情的。”
梅洛喜笑颜开,语气亲和:“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贝尔摩德之前对你就是赞不绝口,boss也很喜欢你。这个是这间屋子的钥匙,你想来放松放松随时都能来。”
梅洛意有所指的加重了“想来”这两个字音,扔给星野栗一枚黑色的三指节长钥匙,笑着带领着其他成员离开。
星野栗握着那枚冰冷的钥匙,心里暗道:这叫什么事儿啊,说的她好像是个嫖·客似的。
史丁格立在她面前,挡住星野栗的去路:“蒂她,你能看上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和我呢?”
星野栗抬眸瞧着面前这张不算英俊但也对付地过去的五官,懒洋洋的挥了挥手:“玛格丽特这么喜欢你,你怎么就非赖上我了呢?”
这句话的反问并没有难倒史丁格,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星野栗,丝毫不动摇:“这不一样,玛格丽特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我虽然和她……但是我和她是有言在先的,只是解决彼此生理需求而已。”
星野栗睥睨的抬起头来,满脸戏谑:“就是所谓的炮·友?”
史丁格也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接,愣了愣,然后就瞧见星野栗冲自己摆摆手,轻蔑地转身离开:“抱歉了,我有洁癖。”
再换句话来说,她很嫌弃他。
史丁格的脸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红彤彤的又透露着少许绀青,他看着星野栗扬长而去的背影,拳眼紧握砸在旁边的墙上。
墙面上落下了他的拳痕,以及他整个陷入阴霾之下神情不明的表情。
*
地下城里的惩罚屋四面黢黑,没有任何光线、更没有任何通风口。当门关上的时候,就代表着被关在里面的人就像是完全和这个世界隔绝。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这种煎熬感足够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楠木川浑身上下都是被踢打的伤痛,那些人的拳脚毫不留情的落在他的身上,却又不往致命点攻击。
他受到降谷先生要求,来到了向来山找寻组织成员的下落。却不幸落入了组织提前安排好的陷阱骷髅洞,被梅洛带了过来。
长野县刑警诸伏高明说,这一招叫周瑜打黄盖。
楠木川就是那个被打的黄盖,而动手的星野栗就是那位为组织投诚的周瑜。
浑身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这楠木川的神经,他趴在地上,呼吸吹扬了地板上的灰土,有的吸进了他的鼻腔里略微发痒让他不得不咳嗽起来。
一股清清凉凉的药水,擦拭着他脸上的血垢。
那人的动作轻柔而又温和,似乎是怕触动他脸上的伤口,一下又一下的去除他脸上的血渍。
楠木川的痛楚好像也因为她而略微减轻了许多,神志也跟着逐渐恢复,他慢慢的睁开眼,看到了略微刺眼的手电筒灯光和一个女人逆光的身型。
她手里捏着沾着酒精的棉球,在帮楠木川处理伤口。
楠木川心里发苦,抬起头来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却只能看到微弱的手电筒灯光和犹如白雾一般的女人。
伤口擦完了,星野栗扔掉棉球,把旁边的一个餐盘端起来摆在他面前:“吃吧。”
这一声让楠木川彻底清醒,他挣扎着从地板上坐起来,像在森林里迷路的旅人,迷茫而又无助的看着前方。
“你是……蒂她?”
星野栗拿起手电筒,光线自下而上照耀在她的下半张脸上,让她的神情看起来尤为冷漠:“嗯,是我。”
“救走史丁格的,也是你?”
“嗯,是我。”
“夜闯凉景医院的,也是你?”
“嗯,是我。”
星野栗诚实回答,毫无保留,她半跪在楠木川的面前,看着他脸上青斑紫痕的创口,面无表情。
“哗啦——”楠木川伸手,推翻她送过来的食物。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着,好似在克制着什么。
星野栗蹙眉:“你在发什么脾气?这是你今天唯一的吃食,你身上的伤口加上饥饿,是无法让你支撑到明天的。”
“不用你管。”他低着头,声音里面的疏离拿捏着作为公安的尊严和自骄。“我不要吃你们这种人送过来的食物,哪怕饿死。”
星野栗轻叹一口气,果然啊,一但牵扯到组织的话,谁也不会相信她。
意料之中,这就是她曾存活的25年里所经受的日子。
如果楠木川愿意仔细想一想,为什么fbi会愿意承认自己是他女朋友、为什么卡贝纳安然无恙的从她手里回到公安手中、又为什么自己在劫走史丁格的那天会放他一马……
可是他此时此刻的境地,没有多余的精力让他往这方面想,更没有多余的力气让他相信星野栗。
星野栗眼帘微动,端着那副邪气十足的讥讽冷冷道:“随便你。”
她拿起手电筒,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拉开惩罚室的门,光线从一臂长逐渐拉细到一指宽,最后在即将合上的时候因为关门的人情绪变化而略微顿足,但也只是顿了那几秒,随后又严实地合上。
星野栗出来的时候,心情很差,沿途遇到了几个跟自己打照面的组织成员才稍稍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不少。
自从伤养好之后,组织里的成员们对她是毕恭毕敬,似乎因为凉景医院一件事而让星野栗的地位水涨船高。
星野栗顺手捞了一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女成员,随口询问道:“我刚才看到好多成员都拎着一堆东西忙活着,是在干嘛呢?”
“蒂她大人可能不知道,下周一是组织成立的一百年整纪念日,意义非凡。所以我们都在筹备着纪念日那天聚在一起。现在大家也出不去,梅洛的意思是要好好的装扮一下圆厅,让大家热闹起来。”
这件事,星野栗以前是听说过的,基本上每隔一年都会置办一次。但是也仅限于有代号的成员,像之前星野栗的等级是不能参加的。
但是今年不一样,因为被红方剿灭的特殊性,所以这次全员都可以参加。当然了,有代号的基本都进去了。
回到自己病房里的星野栗心里却在盘算着,说不定可以趁着那天热闹,偷偷地把楠木川弄出去。
躺回到床上,星野栗看着苍白的天花板发呆叹息。
当一个好人真的太难了。
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无可奈何,很多事做起来也是畏手畏脚、不敢太过恣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做什么事的时候耳边里面都会第一时间传来赤井伪装成冲矢昴时,对她的告诫。
而那些声音,却能让她减轻自己心里面的负罪感。
一想到那个人,星野栗脑海里都会浮现出赤井的身影,仿佛就呆在她的身边。
那年轻笔长、结实有力的身板,英俊峥嵘的侧颜和薄削地唇瓣,亲吻时总爱咬着她唇珠时的坏意和延绵不断地炽热深情。
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在这黑暗中浮现出一抹希翼的泽光,支撑着她能在这个密封的地下城内渡过一分一秒。
“你什么时候来救我啊。”她把脸埋在枕头上,声音低低小小地只能让自己听到。
却好似在这虚无的时光之中,流淌到另一个人的耳中,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