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和姚梦梦是上午出发的，因为局里控制出差成本，所以坐的是火车，也最好坐火车，因为除了一个大活人，还带着一个尸体呢，程巧凤和林弯弯的尸体如同连体婴一样，根本就分不开。

    上火车的时候，程巧凤被注射了镇定剂，整个人都是昏睡的，但昏睡中的她也是紧紧地抱着林弯弯的尸体。

    上火车的时候，是云海市警员用担架抬上来的，在火车上车位单独隔出了半个车厢。本来想要要一个车厢的，但铁道部表示他们也有困难，要养那么多的职工，公安局买三个人的车票占一个车厢，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没办法，最后只好征用了半个车厢，用布帘给围了起来，上面贴着勿进的标志，在普通乘客上车之后，身穿警服的李磊还故意在帘子外面站了半个小时，打算起到一个威慑作用。

    但李磊童鞋显然低估了人们的好奇心所能够涌现出来的力量，因为有警察出现，人们对帘子围起来的空间就更有兴趣了，甚至不少人跑到李磊前面合影发朋友圈，李磊只有一个人，呵斥不过来，火车上的巡警过来帮忙，都难以遏制越来越热情，有的甚至是从别的车厢赶过来的乘客。

    后来李磊干脆就躲到帘子里面了，帘子弄严实，而且里面在程巧凤和尸体所在的地方，还有一层帘子挡着，就算外面的人好奇偷偷掀开帘子看进来，也看不到的。

    姚梦梦也坐在两个帘子中间，虽然当初一门心思要来出这趟差，但李磊在外面站着，让她一个人面对一个有点疯疯癫癫的女人还有一具尸体，她还是有点怕的。

    好在李磊后来进来了，两个认就在宽阔的空间里吃零食聊天，如果忽略后面帘子里还有一具尸体，这趟出差还是非常愉快的。

    姚梦梦正说的口若悬河，唾沫星子乱飞，一颗瓜子还跟随着主人的大小在舌尖上不停地颤抖，努力占领“舌尖上的中国”的领地，却蓦然瞪大了眼睛，一幅目瞪口呆的样子指着李磊的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姚梦梦的那个样子，李磊当时就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发凉，可是这半截这厢在姚梦梦不说话时候就陷入了完全的寂静，他没有听到他的身后有什么特别的声音发出。

    他缓慢地扭过头去，突然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隔着帘子向他冲过来，看不明白是什么，只看到帘子后面一团黑影，甚至夹杂着冷风，李磊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一下子撞到了姚梦梦的身上，跟姚梦梦两个人一起跌到了车厢的走廊里。

    就在这个时候，那团黑影突然掀开了布帘，李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是程巧凤。

    程巧凤已经醒了，从帘子后面探出头来，脸色暗沉沉的，她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林弯弯的尸体。李磊觉得，林弯弯的尸体都已经开始发臭了，脸色是那种放置很久的猪肉的颜色，铁青铁青的，肚子已经开始胀气，好像随时都会来一次突然的爆裂。而且夏天，苍蝇本来就是无孔不入的小东西，它们很快就要把这具尸体当做栖息地了。

    可程巧凤仿佛没有闻到一样，还是死死地抱着尸体，而且程巧凤的脸色，看上去跟林弯弯的差不多，也是铁青铁青的。

    程巧凤从帘子里钻出来，居高临下看过来，一双眼珠盯着躺在地上的姚梦梦和李磊，死气沉沉，不发一言，那眼神无端端地就盯得人心里发毛。

    姚梦梦被李磊压得直叫，李磊伸手抓住旁边的座位扶手，正想要借势起来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了另一道目光，阴森森、冷冰冰，是从因为腐烂而有些发白的眼珠所透射出的光芒，是林弯弯，林弯弯的目光。

    李磊的脑子一瞬间有些懵，什么情况？林弯弯不是死了吗，死人也能盯着人看，还是说……

    李磊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一跳，因为惊恐忍不住想要大叫一声跳起来跑路，可接下来，李磊就发现那目光其实不是真的，而是车窗外的天光和不断流动的影像落到了林弯弯大睁的眼珠里，这让她的眼睛仿佛在盯着人看一样。

    林弯弯的眼睛一直保持着大睁的状态，从找到她的尸体开始，连程巧凤给她合眼睛都合不上，那因为腐烂而有些浑浊的眼珠，有时候真是让人不敢直视。

    知道是自己多心了，李磊这才稳住心神站起身来，瞬间把姚梦梦拉了起来。

    刚才姚梦梦那场大叫，已经引好奇的人在外面偷偷掀帘子了，李磊少不得又去义正言辞了一番。

    等李磊走回来，发现姚梦梦和程巧凤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似乎一动不动，看上去怎么就有些古怪。

    “怎么了？”他低声问姚梦梦。

    姚梦梦也是小声回答，指着程巧凤说：“你绝不觉得，她有点奇怪？”

    “哪里？”程巧凤这两天整个人都脱了相，再不是高贵优雅的贵妇人形象了。衣服因为抱着林弯弯的尸体，弄得皱巴巴臭烘烘的，头发也乱蓬蓬跟个鸡窝一样，但李磊觉得比她自以为是贵妇人，用鼻子孔看人的时候还要顺眼。

    哪里奇怪？

    这时候，程巧凤突然开口了：“怎么是白天，光太强了——”她的声音硬邦邦的，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什么意思？”姚梦梦有些没听到，看李磊，也没听到。

    程巧凤突然笑了，脸皮绷得紧紧的，嘴角微微勾起来，笑得特别奇怪：“这趟车，是去北京的……”

    “对……啊——”姚梦梦突然没命地大叫起来，指着程巧凤话都说不成一句：“她她她……她笑了……”

    废话，她可不是笑了吗，李磊吐槽还没结束就发现不对了，不是程巧凤，是林弯弯，林弯弯那个死人tm的怎么笑了！

    林弯弯被程巧凤抱住，夹在右侧臂弯下面，如今有火车座位的阻挡，林弯弯的尸体就好像跟程巧凤并排站着一样。就在李磊看过去的时候，林弯弯的嘴角勾起来跟程巧凤一模一样，笑了。

    而且林弯弯和程巧凤本来就是母女，样子很像，林弯弯死去之后少女的娇艳面庞早已不见，此时的林弯弯跟程巧凤简直就跟两个一模一样的木头人一样。

    同样的嘴角微微弯起，紧绷却铁青色的脸皮，大睁的双眼，脸上挂着一模一样诡异的笑容。

    妈呀，死人微笑了！

    李磊下意识地就要逃，却被姚梦梦紧紧地抓住，这丫头平时也没见有这么大力气，现在却跟块大石头一样紧紧地拽住李磊，而姚梦梦偏偏吓得手足发软，这下子，两个人都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