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自私，我胆小，母亲的笑脸一天天的黯淡下去，而我却选择了视而不见，她为了我们委屈自己，而我居然也可以眼睁睁的看着？爸，你知道吗，每当我照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时候，我都会在想，都会在问着那个自己：你怎么忍心？”

    “后来你一次次的晚归，钱输了一次又一次，跟妈妈的吵架次数也越来越多，在我们看见的时候有好几次，那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呢？哥哥去挡，你甚至连他也想打死吗？爸，我很想问，你究竟是怎么了？”

    陆婉兮泪水止不住的掉下来，沾湿了满脸：“我一次又一次的想着，那个男人，那个像魔鬼一样的男人，真的还是那个幼时背着我跑，抱着我跳，抱着我玩的严厉却又慈爱的父亲吗？你把他怎么了？这个世界又怎么了？赌博有家人重要吗？吵架有家人重要吗？自己一个人，有家庭重要吗？你把我以前爱笑的妈妈还给我，把阳光的哥哥还给我，把我幸福快乐的家还给我，把我那个明智慈爱的爸爸还给我啊……”

    “你什么事情都可以怪妈妈，生意上的事情，赌场上的事情，奶奶的事情，一切的一切……”

    她忽而怒声大吼，撕心裂肺的，像是要把多年的怨气怨恨一股脑的发泄出来：“你凭什么？你比圣人还厉害吗？你从始至终就没有一点错吗？直到今日，你还是一点悔改的心思都没有。你难道就想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既然你认为你没错的话，为什么又还要打电话给我？你说你知道错了难道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吗？那为什么不再狠一点，跟我们彻底断了联系，以后，无论是你发达了还是落寞了，都老死不相往来，永永远远不要再联系了？”

    她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为什么？真心反思一下自己不好吗？真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有那么难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也是你的孩子，我们的人生，我们的教育，难道你就完全不需要负责任吗？除了给钱，你就什么都不需要做吗？”

    陆昭脸色灰白，动了动嘴，却发现一阵无力感，他没有办法回应女儿的质问，哪怕一点点苍白的回应也无法。他说不出来，因为他无法反驳。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从她出生开始到牙牙学语，他一直陪伴在她身侧。刚刚生出来的时候，她像猫儿一样的脆弱的不得了，他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的就摔了，那个时候，他的内心是多么的柔软，心情又是多么的平静啊？

    后来渐渐的，他忙于生意，也就没怎么陪在两个孩子身边，回到家里他们也不怎么爱跟他说话，就算他有意开口引导话题，气氛也是一阵尴尬沉默。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他跟孩子们缺少了沟通。

    生意做得好的时候肆意挥霍，后来生意失败了，也只会无措的颓废着。对于孩子们，他只会一味的采取强势手段，不高兴了就开骂，暴力镇压着他们的不满，看不过眼的就责怪顾清愿没有教好，从头到尾，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看自己，反思自己，是否也错了。

    他瘫坐在门前，这一刻，他像个局外人，回顾着多年来的风风雨雨，看着那个疯狂的极尽可怕之事的魔鬼般的男人，恍然失神……

    陆婉兮见他呆愣的样子，擦了擦眼泪，替他叫了个滴滴车，等到车来，扶着他走了进去，站在路口旁看着车缓缓的驶远。

    她望了望四周，空荡荡的一片，偶有几辆车驶过，又很快消失不见。天已经蒙蒙亮了，路灯在光的照射下已经亮的不甚明显。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她却狼狈的不得了，哭的泪流满面的，孤孤单单的站在路口旁，双眼无神，不知往何处归去。

    她四处随意的走着，一寸寸的走过帝都的土地，回顾着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生活了许久的城市，在一瞬间，她有些模糊，觉得仿佛什么都还没变过，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抱着自己，缓缓的蹲下身来，泪水已经凝结，她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某个方向，又好像没有看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给自己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很久，又只是一会儿，一杯热气腾腾的米白色外包装的饮品出现在眼前，陆婉兮愣愣的抬头，就对上了一张慈祥的面容。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语气带着些许疑惑：“老奶奶，你这是……”

    老太太穿着半袖花色衣裳，脸色布满了细细的纹路，那是时光在她身上划过的证明。她的目光像那缓缓流淌着的溪水那样明静美丽，眼神温和不刺人。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陆婉兮的心防微松。

    “小丫头，今天你是老人家的第一个客人。这杯奶茶，奶奶请你啦！”老人家笑眯眯的开口。

    陆婉兮摆摆手：“这怎么行呢？”

    “哎，别担心，奶奶不是坏人哟！”老人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道：“我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每天早晨第一个来我这儿买奶茶的人，我便免费送一杯给他。”

    陆婉兮道：“可是……我没有跟您买奶茶呀！”

    老人家笑了，暗示性的朝她眨眨眼：“你不买，有人买啊！”

    陆婉兮一怔。

    她下意识的往周围看，被老人家一把拉住，道：“别着急别着急。小姑娘啊，人生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擦干你的眼泪，振作起来。喝杯奶茶，甜甜的，暖暖的，心里就舒坦了。小心烫！另外，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喲！”

    从怀里拿出一盒东西塞给女孩，老人家拍拍她的手，转身走了。

    陆婉兮捧着奶茶，呆怔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手中拿着的东西――一盒镶刻着特殊花纹的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