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裙子对季献来说的确不算什么，所以他能随手买来送给孟依楠，如果不是她今天将这条裙子拿来了，或许自己早就忘记了。

    但这条裙子对孟依楠来说却意义非凡，不管季献是否能明白这条裙子在孟依楠心中的地位，但他能感觉到，这不是孟依楠在小题大做，而是最直接的反抗。

    如果不是气到极点，孟依楠不会在明知道会有危险的前提下，还在这个时候离家出走，却因为害怕不敢走远，只能在家附近蹲着。

    “你觉得不是小事便不是，只是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如果不是我恰好派了人过去，你今晚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天冷，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而且，那边并不安全，晚上出来更容易出事。”

    季献没有指责自己小肚鸡肠，也没有觉得自己脾气大，或是幼稚不考虑后果，反而最担心的是她跑出来会不会受凉冻着，还有会不会不安全。

    “嗯，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冲动了，会多考虑一下后果的。”

    季献鬼使神差的弯了嘴角，伸出手摸了一下孟依楠的头，“但我的意思不能让你能忍则忍，如果实在觉得委屈，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这句话说出来，不只是孟依楠，就连季献也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但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来的水，想要收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再反口也不太好，季献索性闭嘴了，反正已经做了承诺了，大不了以后多费一点心。

    但孟依楠就没有季献这么淡定了，因为她的心跳因为季献的这句话加了速，脑中也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了一般。

    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填满了长久以来空荡荡的内心，那不只是春心萌动，还有她一直想要的东西——温暖的亲情。

    说来挺可笑的，她快要十八岁了，居然还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滋味。

    “你知道你说了这句话有可能付出什么代价吗？”

    这是孟依楠第一次在季献面前这么大胆的发问，她想如果季献后悔了，无非就是以后再也不能见面，成为陌路人，反正如果按正常的发展他们也会是那样的结果。

    可季献在这个时候说了这样的话，她若是当了真，万一等她彻底依赖上这种能让人上瘾的感觉，而季献那时再后悔的话，她一定接受不了。

    季献觉得孟依楠的话挺新鲜有意思的，很多人跟他说过，让他付出代价什么的，但迄今为止他不管做什么事，都付得起代价，而且也不畏惧所谓的代价。

    “不如你说说？”

    孟依楠有一次低下了头，第一次向外人讲述起了自己的家庭和在家里的地位。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你不曾了解过我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里。”

    季献没说他找人调查过，知道孟依楠家里如今的情况，俩他父母每个月的收入都清清楚楚，也知道她在老家的爷爷奶奶的情况。

    当然，他之前找人调查的就是孟依楠这个人，所以更侧重于孟依楠，里面也写到过她这些年在这个家里过的很艰难。

    虽然有写到不少，但都是文字叙述，加上许多是直接略过了，仅凭资料上的一些文字，不能概括全孟依楠这十七年的人生。

    还有一点很是可疑，因为调查结果显示，孟依楠两岁以前的资料是空白的，仿佛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了孟家，然后就被孟家两口子带到了老城区的这套房子里。

    季献有自己的猜测，但他不知道孟依楠是否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一刻没有冒然将这个结果告诉她，而是听她继续说。

    “姐姐并不是第一次夺走属于我的东西了，不管我是否愿意，就算她并没有特别喜欢，但凡我喜欢的，或是我有的她都会拿走，拿不走的就会破坏掉，就像那条裙子那样。”

    “从小到大，我就想是这个家里的附属品，或者说是一个拖油瓶吧，他们吝啬于给我一点正常的关爱，在我的记忆中，十几年来，竟没有多少温情的时刻。”

    “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不管有没有做错什么，只要他们任何一人不高兴了，就会把我赶出家门，有一次我差一点被冻死在楼道里，是被隔壁王奶奶抱回了家，才捡回了一条命。”

    “和你说这些不是在博同情，我是想说，我这辈子得到的很少，如果你让我觉得我能依靠你，从你这里能拿到我所有想要的东西，或许我会赖着你。”

    “又或者，我一次次得不到想要的，又无人可依靠，说不定就觉得这个世界无趣，去寻了死，我那时肯定会恨你，和你同归于尽都有可能。”

    说完，季献还没来得及皱眉或是说什么，孟依楠就自顾自的先笑了，但笑着笑着眼角就冒出了两颗水珠，眼睛更红肿了。

    孟依楠被自己这番明显没有底气的威胁逗笑了，明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还是故意这样说，似乎是想要吓唬季献，让他现在就知难而退。

    说完之后，自己都忍不住因为自己的胡言乱语感到好笑，孟依楠抬头观察了一下季献的神色，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对方只是盯着自己看，眼里似乎有几分不认同。

    “你以前的生活我是不了解，但我不想以后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些妄自菲薄的话，我与你是不相熟，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不是你口中那样的人。”

    “你都说了我们不熟悉，怎么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了？说不定我就是那样的人呢。”

    季献没有被人这样无赖的问过，一时间竟被孟依楠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她不是都说了自己相信自己的直觉吗，那肯定是直觉告诉自己的。

    孟依楠眼角还挂着没有落下的泪珠，显得眼睛更加水灵了，光是这么盯着季献看，竟将他看得心里莫名的乱了一下。

    “既然他们对你如此不好，为什么还要和他们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