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子，你什么以开酒吧为生了？”

    “老战友选的地，我资金入股罢了。”双手搭后脑勺，陆一淮懒懒往后一靠。

    当初资金参股更多的是看在队友情的份上，没想开出个什么名堂，几个千花出去也不痛不痒。可小半年过去，竟被那几个人弄得像模像样。

    “不过你这脸入伍的确屈才，去鸭店头牌非你莫属。”

    “滚你丫的！”

    陆一淮一声笑骂，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扔了过去。

    那人稳稳接在手里。

    大手宽厚，骨节修长，轻轻一转打火机便在手里打了个旋。

    男人极轻地笑了声。

    黑而亮的眼底透着包厢昏淡的光，似猝然点起的煤油灯。

    五官明明分明利落，尽是从容不迫，正派克己，举手投足间却自带自带雅痞之气。

    陆一淮又问：“你都接手升隆小两年，按说VC浪潮早过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医疗中心？”

    韩澈一时没言语，立体好看的侧脸有种英气逼人的俊朗在里面。

    “不是吧，你之前不是最讨厌金融行业的那套？”陆一淮反倒纳闷起来，道，“老教授只怕要冲冠发怒，辛苦带徒弟六年，结果却是给他人做嫁衣。”

    听了这话，韩澈也默了几秒。

    过了会才了无笑意地弯了下唇，说：“不是我也是韩星，做哥哥的总得多担待些。”

    行吧，差点忘了这人是个重度妹控。

    陆一淮若有若无地点了下头。

    他仍记得十来岁无法无天那会，篮球射击馆狐朋狗友群聚一堂，基本是各家爹妈命人到处找，就他韩澈牵着个小不点从大院这头溜达到那头，当了爹来又当哥。

    从小都被吃得死死的。

    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陆一淮倒没异议，要放在他家小妞身上，他估计也差不多。

    一想到林之南。

    他又不经意看了眼手机，空空如也，几十条消息止于她的一句“我要看书，勿扰！”

    说完还扔了个“闭嘴”的表情包出来，嫌他吵呗。

    陆一淮觉得自己牙齿又痒了。

    还看着，门被敲后推开，姚峰笑嘻嘻入内。跟在其后的是江廷，他抬手握门时拉出一小截皓白如雪的袖口，藏在摸黑色的西装里。

    气质明明依旧谦谦如玉，看过来时却再不复从前的淡然，带着压迫的力量。

    “这酒吧不错啊，动静皆宜，我听好几个人提过subway的名字，没想到是淮子你开的。”

    姚峰笑道，说完却没人理他。

    江廷的目光早越过他看向沙发上的陆一淮。

    目光相撞的那瞬，漆黑的眼睛，映着点点灯光，毫无温度。

    他沉静漠然，陆一淮漫不经心。

    对视一秒，再各自移开。

    江廷也没再看他，径自绕过茶几，坐去沙发一端。

    他问韩澈：“这大半年在美国怎么样？”

    “还不错，忙着考察项目和研究如何搞垮同行，不说乐不思蜀，但虚与委蛇那套学了个七七八八八。”

    韩澈淡笑看他，话题一转，“我可算知道你冠冕堂皇，冲人淡淡一笑后不声不响置人死地这套从哪学的了。想当初还嘲笑过你，没空想到步了你的后路。”

    这话勉强当做夸奖吧。

    江廷极淡地弯了下唇，语调悦耳：“那有没有兴趣转投个新项目？”

    “哦？”

    姚峰在边上听人你一句我一句，莫过于江廷最近有意涉足金融行业，众安保险首当其冲，但这么大块肥肉不可能一蹴而就，于是得借手升隆的力量。

    互惠互利的事，也谈不上利用。

    他听他俩聊了几句，也没急着问致新科技的事，再踢了边上的陆一淮一脚：“喂”

    “怎么？”

    懒洋洋的一声，头却没抬起来，男人在给林之南发消息。

    流湾的宴席他没打算去，和几个大老爷们对桌聊天不如带他家小妞去吃点好的。

    “你今晚怎么不出声，往年这种整蛊游戏你不是最有兴趣吗？”

    怎么说呢。照姚峰来看，陆一淮这厮不见得有多爱好商场沉浮，他就单纯喜欢掐断别人命脉那刻体会到的快感。

    于是，江廷商业板块的扩张往往有他参与的一份。

    怎么今天

    听了这话，陆一淮抬头看他，眼底黑得纯粹。

    他不咸不淡扯了下嘴角，还未开口，一阵吵嚷哄闹若有若无传进包厢。

    酒吧隔音做得并不好，大厅不知道闹出了什么动静，鼓掌叫喝，安可不断，混着古典躁动的音乐一起传进了门缝。

    透过包厢里成片的落地玻璃，陆一淮随意往外看了眼，Pro区是疯狂扭动的男女，两个青春明艳的女孩成为人潮热切，身段枭枭，煞是惹眼。

    只一眼他便觉无趣，待要移开，却被那飘飞如蝶的红色裙角，触电般定住眼眸。

    陆一淮目光完全挪回来，脸色也随之变了。

    那时的之南在这种热切氛围下忘却自我，长发如瀑半遮小脸，跳跃旋转的灯光一圈一圈在眼底打转，迷乱的，金黄的，催人欲醉的。

    明明没喝酒却有一种肆无忌惮的冲动渴望沿着胸腔，脖颈，到天灵盖

    仿佛长期压抑的自我得到放纵，释放。

    于是她跟随韩星的动作旋转，扭跨，再到鼓点高潮将头发轻轻往后一甩，宛若一簇恣意绽放的红玫瑰，又似随风飘动的火焰。

    最初众人各跳各的，也没人注意她两。

    但两位小姐姐动作太过漂亮利落，小靴子连衣裙，真真将腰掐得柔嫩无骨，脖颈下的一抹白腻如雪如玉，无比惹眼。更不用提长发小脸下的绝艳无双，重重明灭，水色流荡。

    有人以为也酒吧安排的专职跳舞公主，有人跟着他们跳了起来，有人鼓掌叫喝，欣赏玩味兴趣或有之。

    殊不知楼上的男人脸都黑了。

    身影站定在落地玻璃窗前，沉稳宽阔，落下一道不怒自威的黑影。

    要复习没空理他，嫌他聒噪让他不准说话，倒有时间偷偷跑到酒吧来跳热舞。

    陆一淮若有如无地咬了下后牙。

    不只他一人在看着外面的动静，待陆一淮起身走到窗边时江廷目光也挪了过来，瞳孔随之微缩，变得黑而幽亮。

    她已经在最后一个鼓点腰肢轻摆，仰起头那瞬迷雾似的灯光笼罩在她小脸上；

    她扭头对着韩星笑，张扬又肆意；她已非那晚泪流满面的心碎，说些让他至今也无法忘怀的话。

    近大半月没见，江廷目光幽深地锁住她，只感到心头后知后觉的抽了下。

    他突然就觉得这麻木的大半个月是如此难熬。

    行动先于想法，江廷已起身往外走，却有人先他一步拉开门，大步流星下楼。

    ***

    乐音滚滚，旋律即将进入尾声，还未来得及做最后一次旋转跳跃的之南被一双大手紧握住腰一带，撞上温热宽厚的胸膛。

    在韩星的惊愕中，她回头便撞上陆一淮咬牙切齿的脸。

    之南瞬间懵了。

    “好得很，复习功课复习到酒吧来了。”陆一淮眉毛都快挑到额顶了，连同他腰间刻意收紧的力道。

    说着眼皮抬起扫过她胸前鼓鼓的风景和不赢一握的纤腰，脸上却随之布满阴霾。

    他重重揪了把她的脸蛋，冷冷呵出一声笑：“林之南，你今晚死定了！”

    之南更是难掩惊讶，怎么到哪都能撞上他，那句你怎么在这里淹没在人潮。

    还没来及推开他，就被陆一淮一把抱起，往台下走。

    顿时周围全是鼓掌叫喝，俊男美女何等养眼，唏嘘叫嚣一片。

    在阵阵混乱之极的视线里，之南看到不远处的江廷。

    他揣着兜，身姿挺拔站在阴暗处，一身墨黑色的外套几乎快跟夜色融为一体，只有眼睛是真实的，明亮的，如同深夜翻腾的大海，仿佛要逼视到她心里。

    只是早和她无关，之南立即移开去找韩星，却见不知从哪来的男人，拎鸡崽一般拎起韩星的后衣领，大步下台。

    *****

    古色古香包厢内，青山水墨的地毯中央是一张红木桌，精美菜肴和餐盘碗碟随之摆开。

    莹莹吊灯下，几个俊朗倜傥的男人围坐桌前，谈论前段时间证监会质疑咨询公司的真实和公正性，严厉指责其给源正科技出具的咨询报告数据过于弄虚作假。

    大意不过是经过此次严厉申明，证监会估计对以后的创业板IPO的审核度更高。

    之南最初还认真听着，但因为太多知识超过所学范围，几句就云里雾里，不太明白。

    几个辣椒又扔进她碟子里。

    陆一淮正在这边和她算总账，男人并不多言，时而还能在席上插两句，但锋芒毕露地打量和他无声夹到小碟子里的红辣椒一样隐喻十足。

    ——他生气了，很冒火。

    之南看见碟子里就两块肉，夹杂着七八个小米辣，还有数不清的花椒。

    一筷子夹过来，明面上是关心夹菜，实则在暗戳戳地报复。

    她横眉怒视，忍无可忍，直接在男人下一次夹辣椒过来时照搬不动扔他碗里。

    只是没曾想他手臂轻轻一挡，那颗本该落在长条红椒直接飞在了透明圆盘上，拉出一条长油。！！！

    之南呼吸都弱了，埋头冷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捡回来。

    陆一淮显然比她厚脸皮得多，趁众人聊天的缝隙筷子在圆盘上一夹，坦然自若将青椒扔进自己嘴里。

    那咀嚼的动作让人以为他在吃人间美味。

    之南斜睨了他一眼。

    这狗逼是没有味蕾吗？！

    陆一淮接受她这眼神，脸还对着众人，大手懒懒往她凳子一搭，顺着动作悄无声息揉了揉她头发。

    那意思是——

    小丫头片子，回去给我好好解释。

    两人这些你来我往的小动作绝对算是打情骂俏，自以为无人察觉，却被对面的江廷悉数纳入眼中。

    顿时，嘴里敷衍的谈论一停，深深卡在喉咙里，仿佛被极重地掐住脖颈一般。

    他不知道，他从不知道——

    她竟然在陆一淮面前是这个样子。

    将男人冰冷的神色尽收眼底，姚峰和孟亦爻对视一眼，表示头疼。

    这他妈坐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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