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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那人冷笑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虞绍珩转头对高国铭道:“扔他下车。”

    高国铭推开车门,跟外头的人招呼道:“钥匙。”

    那“3471”见状,对虞绍珩咬牙道:“好,那我说了,你要保我平安。”

    虞绍珩垂眸笑道:“我可没闲功夫管你一辈子,不过,你把你们处长供出来,至少他不能拿你当替死鬼了。”

    那“3471”眉头一紧:“你知道多少?”

    虞绍珩淡淡道:“我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吧。”

    “3471”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她跟你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都是我们处长一句话。”那“3471”说着,先前的木讷态度倏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中尽是讥诮:“那案子本来并不大,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那时候急着向上面邀功——能让上峰嘉奖的案子一定要够分量,所以有可能涉案的人,我们一个都不放过,每一个都要查到底。”

    “情报部做事本该如此。”

    “你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装糊涂?”

    “你是说,这案子里有无辜被牵连的人?”

    “‘无辜’两个字,看你怎么说了。” 那“3471”沉声道:“上到部长,下到六局的处长们,哪一个没跟别人家的谍报人员打过交道?如果你有个在国外的朋友,让你每个月寄几份国内的期刊给他,结果他是个情报分析员,你怎么证明你事先毫不知情呢?我们是宁枉勿纵,你要找的人,就是个没办法证明自己’无辜’,我们也暂时没证据证明她有罪的人。”

    “她人呢?”

    “我们怀疑她利用出国演出的机会,替人带过’东西’出去,她当然不承认。”那“3471”看虞绍珩面色微冷,忙道:“刑讯这种低级的事我是不做的。不过审人嘛,多少要吓唬吓唬,不让她睡觉……那女人可能是有病,关到第二天夜里,我去提审,人居然死了。人死了,又没有口供,我们也不能编一份,案子当时还在查,事情张扬开,对谁都不好……”

    “你们真够敬业的。”

    那人自嘲地一笑:“这么做事的,情报部里我们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尸体呢?”

    “鱼头山殡仪馆,7015号——除了骨灰,还有些她的私人物品也在那儿。”

    虞绍珩闻言,倒有些讶然,“你们干嘛还留着’证据’?”

    “情报部做事虽然有时候手法’特别’,但不是没有规矩,这是惯例。”

    虞绍珩直视着他看了一阵,忽然道:“你们不是怀疑她有问题,是希望她有问题;你留着证据不是因为讲规矩,就是怕万一将来有人去查,你们处长让你背这个锅。你们不是’宁枉勿纵’,是构陷。”

    那人脸色一变,继而干笑道:“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本来这个案子已经完了,偏偏我倒霉,你虞大少爷要翻案。”

    “你们处长让你扛了这件事?”

    那人摇头道:“不是这件事,是另一件。他说市府医管局的副局长求他帮忙,开脱自己儿子,他改了份口供,现在上头要追查,我扛了这件事,死人的事他向上头解释。”

    “那你干嘛不肯?”

    “我信不过他,万一两件事都砸在我身上,我扛不起。”

    “一个医管局的副局长能给他什么好处,让他冒这么大风险?”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也不会跟我说。”

    虞绍珩低低一笑,“我也不大信得过你。” 转而对高国铭道:“我们部里的人我是信不过了,要不你帮我个忙,先把这人看起来?”

    高国铭仍是一脸漠然:“好。”

    “多谢了。”虞绍珩说罢,又对那“3741”道:“这件事你从头到尾写一份口供给我——你自己掂量清楚,把事情说圆了。”

    虞绍珩从车上下来,想起前天他到叶喆那里去看腾家的狗:一只长毛小京巴,走起路来小肥腰扭得春满乾坤,给肉就吃,毫无节操可言,拐起来容易得很。

    果然,人一慌,就容易犯错。

    42(一)

    眉妩42

    蔡廷初的办公室依旧空旷安静,一目了然,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别无二致。

    虞绍珩行过礼,不等蔡廷初问他便道:“钧座,六局的一个人我先扣在特勤那边了。”

    蔡廷初端着茶微微一笑:“军情部的人,你都信不过咯?”

    “我不是信不过自己人,我只是暂时不确定哪些人该信。”

    蔡廷初揭开茶杯,浅呷了一口:“我呢?”

    “我要事连您都信不过,还能信谁呢?可是……”绍珩反问了一句,跟着道:“当初许兰荪的案子您让我自己来处理,是因为军情部的人做事手法不守规矩,习惯了罗织株连,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人这么做事呢?”

    蔡廷初放下茶杯,淡然答道:“第一,我没有进情报部的时候,这里的人就是这么做事的;第二,我不会过问每一个案子、每一份口供、每一个人。”

    “那您没想过这种风气有问题吗?”

    “问题一定会有,但是任何人都不可以也不应该轻视传统的力量,包括你。”蔡廷初肃然道:“我们不是警察和检控,既不除暴安良,也不主持公义,我们只考虑一件事——”他指了指身后高悬的国徽,“旁人提起我们,既讨厌又害怕,就因为这里的人一直都是这么做事的。大仁不仁,这种畏惧对国家没有坏处。

    如果你到现在,还打算等着铁证如山,才去请你那个师兄回来’协助调查’,他就算自己不跑也有人去灭他的口;反过来,你现在到他家里去抓人,他绝不会跟你说要请律师——我们自己一样在这个规则里。”

    “如果为了结果,可以不择手段,那每一件事的利弊谁来衡量呢?”

    “你,我,这栋楼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对自己的每个判断负责。之前我问你,在许兰荪那件事上,你有没有过私心?你说你’问心无愧’——这就是你自己的判断。”

    “如果有人的判断是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