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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黄沙埋尸骨

      形骸道:“你先替咱们逐走那些甲虫!”

    老鬼魂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夫在世时乃是兵仙神将,一言九鼎,岂会欺骗?”说罢一声呼啸,背后烟雾翻卷,寒气森森,出现三百来个黑甲长发的阴兵,全数是鬼魂化为实体而成。形骸、孟轻呓见状顿感紧张。

    老鬼魂呼喊军令,说的似是沃谷族语,但又大不相同,众鬼魂当即答复,声音中饱含悲愤,形骸只觉似是临死前的怒吼。老鬼魂朝前一指,众阴兵列队前行,步入黑暗,刹那间喊杀声不绝于耳,甲虫吱吱惨叫,响声越来越响,好似哨子,随后又急剧衰退,还复冷清。

    孟如令与形骸放下心来,孟如令问道:“甲虫撤走了么?”

    老鬼魂道:“小丫头,咱们兆国精兵办事,保管你称心如意。”又对形骸道:“小子,你倒说说,为何我头一个谜题是老虎,后一个谜题是人?”

    形骸道:“老前辈,你先告诉我你是谁,为何要答这谜题?”

    老鬼魂心情极好,呵呵笑道:“这是此陵墓的规矩,也不知是谁定下的,每过二十五天,我和这墓中另一鬼魂会得一谜题,每人能猜十次,谁先猜出来,之后就可呼呼大睡,另一人则要睁眼值守。若是两人都猜不出来,那两人就都得醒着,互相厮杀。我输多赢少,这回可算扬眉吐气了。”

    形骸道:“这谜题倒也不难,没准他早已猜出来了?”

    老鬼魂道:“他一猜中,我立时就能知道,可他却猜错了。快说,快说,为何谜底是老虎和人?”

    孟如令也道:“是啊,这根本就毫无道理嘛。”

    形骸道:“你二人没听过老虎与猎人的故事么?这谜题实则说的是这则典故,若不知这典故,多半猜不出,若知道这典故,一听就知道了。”

    孟如令奇道:“这岂不是耍赖么?什么老虎猎人?你快说来听听。”

    形骸想了想,说道:“好,古时在一森林中有个村子,村子里有一对猎人夫妇,林子里还有一头狡猾的老虎。有一天,猎人不在家,那老虎跑入屋子,将他的妻子叼走了。猎人回家之后,惊怒交加,立刻去救他妻子。

    他带着弓箭宝刀、穿着皮甲、围着腰带,追踪老虎的踪迹,找到一个只能匍匐前进的山洞,于是钻了进去。由于爬行不便,他就抛了弓箭,扔了宝刀。由于道路变得狭窄,他又不得不脱了皮甲靴子。他听见远处有老虎叫声,便学着老虎叫,想要引诱老虎过来。由于他饿得厉害,抓住食物,只能生吃,连血和着肉一起吞落。

    他爬行了好几年,渐渐的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目的,忘了如何行走,忘了如何说话,忘了生火,忘了衣衫与武器,他像老虎一样爬行,像老虎一样长出皮毛,像老虎一样饮毛茹血,像老虎一样吼叫。”

    孟如令、老鬼魂与烛九恍然大悟,又都觉得这故事在这古墓中听来,格外令人害怕。孟如令道:“这邪门儿的寓言....到底有何寓意?”

    形骸苦笑道:“你们自己想,我又如何说得清?”

    老鬼魂道:“这是‘人’,是后一个谜题的谜底,那前一个呢?为何答案是老虎?”

    形骸道:“因为这故事还没说完。那个变作老虎的猎人转啊转,忽有一天,回到村庄,见到一座木屋中有一对猎人夫妇。他隐约觉得那女人很熟悉,似乎是他的妻子,他靠近那木屋,见到那猎人单独在等他。

    那猎人对他说:‘我其实就是你曾经追猎的老虎。我捉了那个女人,不忍心吃她,反而想讨她的欢心。我知道你会来杀我,而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反而跟踪着你,观察着你。我模仿你走路的模样,我拾起你的衣服、兵刃,向你的妻子学说话,学烧菜,学人世间的道理,学习你狩猎的技巧,慢慢的,我变成了人,变成了你,与你的妻子回到村庄中,继续你们之前的日子。’

    说罢,他与那老虎展开了拼斗,最终两者只活下一者,但那人已浑身染血,难以看出是人是虎,到底是谁幸存?已经无人知晓了。”

    众人听完故事,皆良久不语,烛九沉思半晌,问道:“这寓言后半部分,又是什么意思?”

    形骸摇头道:“这寓意浅显的很,但其中感悟,却并非人尽相同。”

    人可变作野兽,野兽也可变人。

    那老鬼魂叹道:“难怪....难怪....这鬼地方会给我这样的谜题,他奶奶的,其中道理,谁又能猜想得到?”

    忽然间,东首又有一个声音道:“廉甚,原来你找人帮忙,可不是作弊么?”

    众人朝那声音望去,只见又走来另一鬼魂,那鬼魂甚是年轻,是个消瘦惨白的少年将领。

    老鬼魂哼哼笑道:“赵号,我有无作弊,你说了不算,是这陵墓说了算,它有没有罚我?有没有告诉你胜负?胜负已定,愿赌服输,你还啰嗦什么?”

    那赵号摇了摇头,表情痛惜,却也无可奈何,他对形骸道:“你说的这寓言,倒与那人的遭遇颇为相似。”

    老鬼魂长叹一声,露出憎恨之色,道:“那个叛徒!那个暴君!那个混账!那个人屠!”说罢摇了摇手,化作虚无,想必是睡去了。

    形骸问道:“前辈,你说的是哪个人?”

    赵号鬼魂答道:“你们一路来此,当见到门上墙上有那人壁画。”

    形骸、烛九齐声道:“是那魁京?”

    赵号摆手道:“魁京?那是草原人给他起的外号,他本名叫白升,是毁灭咱们兆国之人。”

    孟如令大感兴趣,问道:“这其中详情如何?还请先生告知。”

    赵号答道:“秃鹰食骨肉,豺狼咀残骨,黄沙卷大殿,时光蚀群楼。你们先前所见的草原、荒山、破屋、废墟,曾经乃是我兆国重镇大城。那白升...也是你们所称魁京,本在咱们兆国之中为大将军。”

    孟如令支颐思索道:“兆国,兆国?啊,我听说当年神龙骑毁灭太阳王朝后,确实瓜分天下,诸侯割据,征战不休。这兆国想必是数百年前的事,更在圣莲女皇之前。”

    赵号道:“当是九百多年前。白升家中妻子是绝色的美人儿,被兆王看中,要白升将妻子献给他。白升不愿,我们兆王却对他妻子念念不忘,于是捏造罪名,将白升捉了,又将他满门老小全数杀死,将他妻子夺入宫中。”

    形骸怒道:“这昏君,这卑鄙小人!”

    赵号目光黯淡,微微点头,道:“大王此事做的确.....不地道。那白升从狱中逃脱,投奔到另一神龙骑大国,被那大国国君重用,立下汗马功劳,诸国传言他是兵神,又是魔鬼,似乎他行兵打仗,只是为了宣泄心中怒火,每次交战,能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绝不宽恕手软。

    他打赢了一仗又一仗,从未败过,终于,那大国答应了他的请求,派兵攻打我兆国。起先,咱们大王派那个老将廉甚与白升对峙,这廉甚年老谨慎,行事保守,坚守不出。我认为此举大错特错,于是向大王进言:由我顶替廉甚,担任主帅,与白升决一死战。

    大王被我说服,派我替换了廉甚,动员全国,增援了兵马,给我足足四十万精兵强将。我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派兵出城,在长行城外与白升交锋。”

    说到此处,他面如死灰,沮丧无比,但他本就是丧气的鬼魂,这伤心之情倒也不太显著。

    形骸问道:“是你输了么?”

    赵号垂首长叹,道:“是,是,是我输了。我中了白升的计策,他假装敌不过我,诱我入了埋伏,将咱们围困在山谷中,我知道他手段残忍,之所以不杀咱们,是想换回他的妻子,事出无奈,只有投降一条路。

    经过这一战,咱们兆国深受打击,国力凋零,根本动摇,大王被他儿子吊死,新王继位,将白升的妻子送还给他,愿向白升所在的大国称臣,请求他放过咱们。兆国离他们那国家很远,他们占了领土也难以坚守,我们认定白升定会答应此事。

    白升遇到了他的妻子,欣喜若狂,但他的妻子却劝他说:‘这些投降的士兵,须得全数杀了。一来令兆国恐惧丧胆,永远再无抗拒之力。二来报我这些年来在兆王那里受到的屈辱。’就像先前小兄弟寓言中所说,白升因为仇恨,已经沦为吃人的野兽,再无半点怜悯,他在大草原上挖了个大坑,将四十万人统统活埋。你们在外头能见到那些怨灵,对不对?他们之前全是我的部下,是我无能,连累了他们。”

    另三人同时想起那血红、昏暗、模糊的壁画,只觉头发竖起,颤栗异常,魁京在草原上飘忽不定,吃人喝血的身影仿佛近在眼前,此刻更增添了几分古老的、狰狞的、宿命的、天谴般的气息。

    赵号又道:“白升占据了兆国,将兆国王族血脉灭绝,只留下朝中美女,赏给他手下将军。但大王有一位小儿子逃脱,他艺高胆大,又投奔到了白升效力的那国家,劝说那位国君相信白升有谋反之意。

    那位国君下令召回白升,白升不从,在此自立为君,度过了许多年。

    那国君于是派这位小王子归国报仇,由于白升手下将士大多不再听他指挥,而那位小王子是廉甚的徒弟,兵法高强,加上有许多龙火功高手相助,双方交战,造成无数死伤,我们兆国被怨灵的恶念诅咒,被笼罩在无可穿透的鬼雾之中,琼楼玉宇,与世隔绝,我们兆国就此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