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看着看着，齐慎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但是等到营房外传来隐隐的人语声时，他还是警醒地睁开了双眼。

    凝神听了片刻，他便预备起身。

    怕扰着谢鸾因，因而，刻意放轻了动作，谁知，谢鸾因昨夜睡得早，又睡得好，到这会儿，也是差不多了，竟是他一动作，便是睁开眼来。

    “吵醒你了？”齐慎放低嗓音，轻道。

    “我睡够了。”谢鸾因摇了摇头，面露欣色，营房外的动静，她也听到了，不由侧了侧目。

    紧接着，门外便是响起了彭威的声音，“大人。”

    “有事？”她挑眉问道。彭威是个识相的，若不是有事，他不会此时来搅扰。

    齐慎“嗯”了一声，“怕是罗毅那儿有消息了，我去看看。”

    知道这件事要紧，谢鸾因点了点头，齐慎很快起身，随便用冷水擦了把脸，便是快步出了营房。

    谢鸾因抬头望着房顶，两只蜘蛛正在殷勤地织着网，但愿是个好消息。

    虽是睡够了，不想再睡，谢鸾因一时却又犯了懒，就这么躺在榻上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

    坤一已是给她端了饭菜来，她便坐到了桌边用早膳，正想着齐慎去了这许久也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那事紧要，若是出了变故可怎生好。

    正待让坤一去探探，外边儿骤然便是响起了一阵喧嚣声。

    “怎么回事？”她蹙眉问道。

    坤一没有动，却自然有人动，隐在暗处的暗卫不一会儿便带了消息回来。

    “我们家大人和严大人一道，正要宣布这次实战演练的结果，这会儿，人都往校场去了。”

    谢鸾因顿了顿，将手里端着的那碗粥喝了，才用帕子慢条斯理擦净了嘴，“走吧！咱们也看看热闹去。”

    比试的结果，倒也没有与预想的有太大的出入，罗毅的队伍拔得头筹，共斩杀三十五个倭寇头颅，紧接着，便是林越的队伍，另还有个叫王峥的队伍，便是前三甲了。

    谢瓒因着中途退出，是以，稍逊一筹，未入前三甲，不过，谢鸾因隐约猜到这是一早便商量好的结果，谢瓒不会在意。

    至于其他的，齐慎自来是个守信之人，自然全按照之前承诺的来办。

    不只给他们各自记了军功，那前三甲，便是就此编入了他的先锋营，定下了十日后，秘密集训。

    就算是其他未能得到此殊荣的参赛队伍，也因着各自的表现优劣，各有赏赐。

    看吧！这一场赛事下来，又是不少银子，谢鸾因越发坚定了要快些将现银整理出来，运来给齐慎的想法。

    这日过后，齐慎虽然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谢鸾因却察觉到他一连几日，眉眼间都含着欣悦，看来，这次实战演练的结果很让他满意。

    还有更让他满意的。

    数日之后，谢鸾因将一张名单交给了齐慎。

    “这是？”齐慎看到之时，很是惊讶。

    “这是你军中，可能被瞿进收买了的内奸名单，虽然未必完整准确，但你可以着人秘密调查，好歹有个方向。”

    两日前，坤一派出去寻找陈三妻儿的人，回来了。

    不出谢鸾因所料，果真是那最坏的结果。

    那些倭寇，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早在勒令陈三动手的那一天，他便已是成了一枚弃子，连他都已成弃子，他的妻儿又哪里还有活路。

    陈三听闻噩耗后，痛哭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他便凭着记忆，列出了这份名单，之后，便想自戕，却是被谢鸾因拦住了。

    谢鸾因见他虽是一时走岔了路，可却是为了妻儿，情有可原，而且，确实有情有义，不至于无可救药，哪怕是让他为了仇恨而活着，好歹也是挽回了一条性命。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这个时候，或许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痛哭的事，但只有从这样巨大的苦痛中超脱出来，才能真正变得坚强，谢鸾因是过来人，再清楚不过。

    经年之后，再回头去看，那些经历过的苦痛，不过都只是历练罢了。

    虽然想起，还是隐隐作疼，却再不会伤害她。

    本来，人世间，除却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此时，齐慎拿着手里这一纸轻飘飘的纸笺，却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心里有太多的动容，到这一刻，却只能归于两个字，“谢谢。”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居然又做了这么多。

    谢鸾因听罢，却是皱眉，“你又来了。再这样，我生气了？还有，你接下来要集训，只怕是要忙起来了。我想过了，我便先回莆禧去。反正，我是不会回福州的，莆禧好歹离你近些，你有了空，便回去看我，也方便。”而她，也可以腾出手来，快些将手底下的产业理清楚，或许，还得再想想挣钱的招儿，没办法，谁让自己偏嫁了个这么会烧钱儿的主呢？缺钱啊！

    齐慎勾起嘴角，不由分说便是伸手将她的腰一勾，搂过来，便是重重一吻，“夫人饶命！这不是见外，是真的，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额头抵着额头，就这样，静静伴着彼此，哪怕是一辈子，那也甘愿。

    谢鸾因终于笑了，“那就不要说。你不是说了么？从今往后，你会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让我一辈子也离不开你么？那你便用做的吧！”

    “好啊！”齐慎笑眯眯应了一声，然后……

    “啊！”谢鸾因一声尖叫，双脚腾了空，被他抱起。

    她圆睁了眼，瞪着他，“你干嘛？”

    “不是你说的吗？用做的。”齐慎笑眯眯道，然后，身体力行，抱着她，便是大步朝帷幕后的床榻而去。

    “你疯了，这可是在军中，而且，天都还没黑。”

    “嘘！只要你小声些，我保证，绝对没有人来打扰我们……”

    “齐略商，没想到你居然……”

    “居然怎么样？白日宣淫么？夫人莫不是想要去告我？”

    “嘘！要骂我，也省着些，免得一会儿没力气了！”

    “你不要脸你……唔！”帷幕后，谢鸾因被扔上床榻，还不及起身，便已被人欺身上前，密密实实地压住了。

    剩下的话，被堵住。

    不一会儿，便成了走样儿的声音……

    营房外，落霞漫天，掩映着海水，亦是成了一片绚烂的色彩……

    霞光散尽，天，一点点暗下。

    终不再是白日。

    入夜，有些事，恰恰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