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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能信

      离月老祠不远的于家胡同里,还是那间谢璇曾经去过一回的小院中,谢琰立于天井,仰头望着天空,今夜,乌云蔽月,有风,带着潮气,夜半怕是有雨。

    一场秋雨一层凉,莫怪,这风里,都已散尽了溽热,染了秋凉。

    “三爷。”院门轻启,有人快步而近,在他身后拱手道,“属下悄悄潜去柳树胡同看过,没有瞧见七姑娘和林越。”

    谢琰蹙了蹙眉心,半晌后,抬手,轻轻挥了挥。

    那人才又拱手退了下去。

    夜半时,果真下起雨来,不是夏日里那样滂沱的大雨,而是细密的雨丝,随着夜风翩跹,窸窸窣窣。

    那雨,直下了一夜,也没有停的样子。

    “三爷!七姑娘他们还是没有消息。”

    谢琰一宿未眠,就站在窗口,望着窗外发呆,他身后,房内唯一的床上,谢瓒因着那一盏谢璇亲自调制的迷药,沉睡着,不省人事。

    谢琰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天明前最后的黑暗,是最暗之时,但紧接着的,便是光明。

    “收拾东西,不等了。”谢琰下了决定,一双狐狸眼如同利剑出鞘,迸射出了刺目的寒光。

    “是。”那些人都不敢有意见,连忙动了起来。

    谢琰转身望向床榻之上的谢瓒,一双眼中,有着难言的哀伤,还有犹豫,今日所做的决定,但愿不会后悔吧!我也只能寄望于七妹聪慧,或许,可自己脱困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于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大理寺监牢中窜出,那守在牢门前的人恍若未曾见到一般,只是目不斜视。

    那人未曾驻足,便是很快没入夜色之中,来与去,皆是了无痕迹。

    这一场雨,连着下了一天两夜,直到八月十四的清晨,才歇了。

    好似就是这一场雨,便将整个京城残留的夏意尽数冲刷了个干净,入目所及,便都是凋零。

    谢璇正在将那把短匕仔细地藏好在身上,然后,又检查了她那些贴身藏好的纸包,都是昨天一日,她换了另一种妆容,去药铺里买了,又回来赶着配制的。

    “阿琛,七姐与你说的话,可记牢了?”一切确定妥当后,谢璇蹲下,与谢琛平视着沉声问道。

    谢琛有些不安,虽然他不知道七姐要去做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很是不安。

    可是,谢璇紧盯着他,却是一定要一个答案。

    谢琛只得点头道,“都记住了。”

    谢璇却还是不放心,“那你复述一遍给七姐听。”

    谢琛默了默,才道,“七姐今日要出去办事,七姐走后,我便要带着这位林大哥躲到佛像后面,等到七姐回来,才能出来。若是顺利,天黑之前,七姐必然会回来找我。但若是等到明日天亮,七姐还未回来的话,便让我将七姐给我的迷药解药喂给林大哥吃了,待他清醒,乖乖听他的话。”

    听谢琛将她交代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谢璇总算是满意地笑了。“很好!阿琛都记得很清楚。”

    “可是七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去?还有……这个林大哥前日不是要害七姐吗?七姐还要相信他吗?”谢琛戒备地望了一眼脚边昏迷不醒的林越,继而又是不解道。

    谢琛永远记得前日他到河边洗干净了手脸,忙不迭地赶回来好吃烤土豆时瞧见的那一幕骇人的场面。

    七姐就蹲在火堆面前,专心地拨弄着火堆,而这个林越就站在她身后,扬起一记手刀,便朝着七姐的后颈砍了下去。

    当时,他吓了一跳,只得大喊让七姐小心,然后,自己便是拔腿跑了过去。

    谁知,就在他喊出那声“小心”时,林越的手刀却是僵在了半空中,而林越整个人,便已扑倒在了地上。

    谢琛当时被吓坏了,一跑进月老祠,便是一溜烟儿钻进谢璇怀里,紧紧将她的腰给抱住了,然后死死盯着在地上挣扎的林越。

    心想着这个人怎么这么坏,亏七姐这般信任他,他居然还要来害他们。

    林越却是死命地挣扎着,好一会儿,拼尽了力气,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问道,“姑娘……你……你是什么时候……又……又是怎么做到的?”

    谢璇当时一边轻轻拍着谢琛的背,安抚着吓坏了的他,一边叹息着望向林越道,“师兄,你实在该跟林嬷嬷好好学学药毒之道的。方才,我放进灰里埋着的,可不只有土豆。而且,师兄觉得,我为什么特意将阿琛给支开了?”

    谢琛稍稍平复了下来,谢璇这才松开他,轻轻蹲了下来,俯视着林越,轻声道,“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有些事情,我却不得不做,是以,只能对不住你了。来日,若有机会,师妹再向你赔罪。”

    想到那日的情形,定是让这小家伙误会了。

    谢璇笑笑望向一脸戒备紧盯着林越的谢琛,语重心长道,“阿琛,有的时候,人的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你得靠自己的心,去判断。你放心吧!林大哥不是坏人,而是可以绝对信任,以生命交托之人。”

    雨,虽然不大,但足足下了一天两夜,一直淅淅沥沥,处处便都是泥泞。

    城门处,今日的防守好似与往日一般,可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出,那暗地里,隐匿在城门周围,多了一倍不只的兵力。

    哀乐声声,由远及近。一队白茫茫的送葬队伍伴随着哀乐,到了阜成门。

    “铿”一声,去路被面前架起的钢刀阻了。

    哭声与哀乐声随即一止。

    当先一个已经年届中年的抹了一把眼,上前朝着那明显是将官的人作揖道,“大人!死者为大,你行个方便。”说着,已经袖了一贯铜钱递了上去。

    那将官“嗯”了一声,铜钱倒是收得很是爽快,面前的钢刀却还是架着,然后,他手轻轻一挥,身后便有几个士兵冲上前去,手里拿着几张海捕文书,将那一队人中的每一个,都一一比对了过去。

    那为首之人见了,便是连连赔笑道,“大人,这是做什么呀?俺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这还等着吉时下葬呢!”

    那将官却是一脸无奈道,“例行公事,还请你们配合。只要没什么,该放你们过去,自然会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