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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皂蓟

      孟辞低眉看她的眼。

    眼若秋水,波澜不惊,根本看不出来害怕与心虚。

    “你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他居高临下,语调里暗含威胁。

    顾遥微微皱眉,做出不情愿的表情,道:“是初到上蔡时,我扮作男装去槐花胡同,从小乞儿手里得来的手抄本,破破烂烂的,这个便是半仿出来的。”

    她的话虽然听起来不大可靠,可也没有什么纰漏,故而孟辞神色平静,继续问道:“你说的手抄本在哪里?”

    手抄本原本不存在,她便道:“丢了,破破烂烂,字也看不清楚,并没有什么用。”

    前世的时候,她有一个爱涂涂画画的毛病,稍微亲近点的人都知道,孟辞自然也晓得。

    她死后,瑾南宫的众人也留不下来活口,宫里的东西被人暗自拿出来了,倒是不无不可。

    孟辞看着她淡淡的神情,定了半晌,终于移开眼,眉尖微蹙,终于哑声道:“那手抄本,是什么样的?”

    顾遥有些惊讶,可脸上已经做出不耐烦且茫然的神色来:“我如何晓得,字迹都磨没了。”

    可心里已经细细密密地疼起来,杜杳这个人,已经死了,什么痕迹都在磨灭。

    “不过,说起来那字很是好看,既圆润又锐利,瞧着不仅端方又风骨峭拔,似乎是大家,可惜遗失了,不然定然要好好收藏。”顾遥低着头,语气极遗憾又认真,眸子里的情绪却越发沉重起来。

    她如今用的字体,便是当年日常不用的圆润字体,她怕被孟辞认出来。

    “我瞧你的字也不差,柔润遒劲,倒是如你所说的差不离。”孟辞淡淡道。

    顾遥心底猛地一咯噔,孟辞果然已经注意到她的字了。

    “多谢夫子勉励。”她笑笑,神色如常。

    孟辞扫了一眼凤尾竹的影子,不咸不淡地交代了一句:“往后莫要胡乱晃,悄无声息的,谁知道会有什么?”

    意味颇深的一眼从她脸上扫过,便稍微偏开身子,踩着一地的月光走远了。

    一袭玄色的身影,在冰冷的月色里,便如一个飘渺的剪影,越来越远。

    顾遥扶着竹枝,半天才挪动了步子。却没有急着走,像是耗尽力气似的,闭眼缓缓地坐下来了。

    她这还只是面对孟辞。

    而往后,她会面对阿梓,会面对林修。

    还会面对眼睁睁看着她被押入瑾南宫软禁的百官。

    无妨的,已经死过一回了,有什么好怕的?

    顾遥这才起身,往着要走的方向走去。

    *

    书院时常都有小测,算是平时的成绩中的一样,随夫子自己安排。

    对于测试马术,顾遥全然不怕。

    她也巴不得这样的机会多些,她要快些展露头角,这样才能扶摇直上,以最快的速度站到朝堂之上。

    顾遥今日穿了件墨绿色的圆领襕袍,腰系犀皮带,勾勒出细窄的腰身,肩膀被有意垫过,越发显得身材修长俊朗。

    任谁一眼看过去,就只能看见这样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

    她忙着回忆昨天背的文章,又还没到她上场,心神恍惚,自然不知道背后投过来的阴冷目光。

    焦齐看着顾遥,频频冷笑,眼里还有一丝跃跃欲试,只等着顾遥上场。

    虽然人多,也没有多久便临到她了。顾遥收回心神,牵着马走过去,中规中矩地上马。

    一个初学者,她自然得收敛些,在沧浪书院冒着尖尖即可。

    按着孟辞的要求,她策着马才跑了几步,就觉得一阵颠簸,底下的马一阵嘶鸣,前蹄猛地跃起。

    顾遥极为迅速地握住缰绳,死命勒住马。可她力气不够,只能勉强稳住。

    可马却越发暴躁起来,一甩蹄子,竟然就要把顾遥往下摔。再握缰绳是没用的,她另一只手便抓住马鬃,脚底下一夹,马鞭使巧劲一抽。

    马疼得一阵嘶鸣,越发胡乱跳达起来,却不再把她往下摔,直一味横冲直撞往篱笆上撞。

    顾遥心下暗暗松口气,一拽缰绳稳住自己,才开始安抚起马来了。

    不知为何,那马却安抚不下来,不过一会,竟然又是一撒蹄子,猛地一颠。

    众人都看见顾遥直接被颠得腾空往下滚,前面就是满是棱角的栅栏,这样掉下去,怕是当胸就被被刺穿了,性命也就没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唯独焦齐嘴角扯起冷笑来了。

    却见少年郎一甩马鞭,那马鞭竟然一下子缠到马鞍上,一借力就扒住了马鞍。

    马又是一声嘶鸣,侧身一甩,众人都看见顾遥身子在空中一晃,却一翻身抓住马鬃。

    因为抓疼了,马越发暴躁,顾遥却已经翻上了马背,干脆利落地一抽马鞭,那马竟然开始消停。

    众人都觉得那马鞭甩得刁钻,却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

    独独孟辞,漆黑的眸子彻底沉下去了。

    而一边的顾遥,根本就没有思索的时间。

    死生都在一瞬,除非拿出真正实力,她绝对没有法子在这匹马上好好下来。

    等马消停了,顾遥才骑着马折返,走到众人跟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眉眼凌厉地一甩马鞭。

    马鞭甩到皮肉上,一声脆响。

    其余人都惊得愣了,只见马背上的郎君眉眼清冷,隽雅间是睥睨的傲气。

    顾遥唇角泛起一点子冷笑,言语清晰道:“焦齐,给马下皂蓟粉,你可是好大的本事。”

    其余人都看向焦齐,有些骇然。都知道焦齐和顾遥不合,却不想做事这样过分。

    孟辞不打算管,只淡淡地看着顾遥。

    焦齐不以为意,挑挑眉,吊儿郎当道:“你说是皂蓟粉就是皂蓟粉了?你说是我下的就是我下的?是不是你是有名的才子,便能信口开河?我还说你这是自导自演,就是找我麻烦的呢。”

    顾遥没有生气,只冷笑一声,极其冷静道:“我来时是寅时,马房的人都没来,独独你焦齐今日反常地到了。而这马口边泛白沫,眼圈泛红,行走间抽搐暴躁,自然是皂蓟粉。你说是不是你?心思阴狠,手段狠毒,妄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