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凡眼眶发红，但不管孟茹蓝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什么。

    大概是从记事起就被拐在外流浪的原因，说话做事都很小心翼翼。

    问不出什么的孟茹蓝，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走，去店里。”

    她要去问问钱进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钱进步不想养他了，那么她就想办法来养。

    百货商场是这个年代的热捧，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在给企业松绑放权的呼声中，越来越多的个体商户在这里租赁发展。

    商场里各类商品从吃到穿，从穿到用，应有尽有，直接上二楼找到了首饰店。

    此刻店里不忙，零零散散就几个客人在看首饰，有服务员招待着，钱进步就坐在休息区看着。

    见孟茹蓝拉着范子凡进来，两人脸色都不是太好看，一个眼眶都红了，一个冷着脸，他怔了怔，而后皱眉，“他去找你了？”

    “钱哥，能出去找个地方说说话吗？”孟茹蓝问。

    钱进步低垂眼帘，说了一句：“来我办公室吧。”

    他的办公室在店的柜台后面的一个小门里，说是办公室，其实和仓库也差不多了。

    一张办公桌，两个单人座的沙发，一张茶几，靠墙还有一个档案柜，其余的就全是一箱一箱的货物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看到茶几上摆着一本杂志就随手拿起翻了翻。

    那是一本《莽原》，前世她也买过几本。

    “你也看这个？”

    “你的意思是你也看？”

    孟茹蓝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一本杂志让她之前有些愤怒的心情缓解不少，点了点头，“我也看，不过这个不好买。”

    “你可以拿回去看。”他指了指档案柜的其中一层，里面摆着的都是杂志。

    “呀，那么多？你不说我刚才还真没看到，那我等会儿走的时候可要拿几本回去看了。”

    钱进步点头。

    “看样子你是每期都能买到啊，是有什么路子吗？”孟茹蓝问，好几次她去邮局买的时候人家都说没有了。

    “认识一个副主编，每期都会寄来一本。”

    孟茹蓝听了这话，双眼顿时冒出了小心心，认识主编啊，可真了不起。

    钱进步没告诉她，其实是因为他每期都会投稿，收到的那些都是样刊。

    孟茹蓝翻完杂志放了下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钱哥，范范上学的事情你有想法吗？”

    现在小学都已经期末考完放假了，暑假过后就是新的一学期，她今天来市里也是想着这件事的。

    既然带了范子凡一同回来，她总不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吧？

    “都安排好了。”钱进步回道。

    “是在市里上小学吗？”孟茹蓝又问。

    一旁的范子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是在镇里。”

    乡里？她从来没问过钱进步家里的情况，难道他家是在镇里？

    孟茹蓝皱了皱眉，从镇上到市里路可不算近，钱进步每天要到店里上班，不可能一天一来回。

    也就是说，范子凡上学要自己去镇上住？

    “是有什么难处？”孟茹蓝知道肯定不会是因为钱的问题，那就是钱进步家里人的问题？

    也是，她从没问过钱家都有哪些人，钱家人对钱进步领养范子凡是什么看法。

    “只是暂时，茹蓝，你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钱进步目光坚定，之前他对领养孩子没什么想法，不过是煮饭多放一把米的事，可真的领回家之后才发现，养个孩子不止是吃饭的问题。

    “是不是收养他的事，你家里人不同意？”

    钱进步没回答，只是转头看了范子凡一眼。

    看样子是了，孟茹蓝也不再问，能把范子凡带回来这就算是帮了大忙了，谁家都有谁家的难处，她不该强求什么的。

    “钱哥，我想着，不如让他住我家吧。”住杨柳村，去杨柳村小学！学费她给管，吃住在家里，大不了她想办法多卖些鱼，总归钱不是问题的。

    “茹蓝，不是住哪里的问题，是……户口的问题。”

    范子凡没户口！

    孟茹蓝猛然意识到，她之前竟然没想到这个问题，上学没户口怎么能行？难怪钱进步先安排着去镇上小学了，因为范子凡没户口，市里小学根本就进不去的！

    “蓝姐……”范子凡弱弱的喊了一声，他不想一个人住镇上。

    这几天他住在钱家，对钱家的情况也摸清了。钱家在市里纺织厂家属院住着，钱进步的父母都是纺织厂的老职工，父母都退休了，老两口的退休工资加起来也不少。

    看起来钱家不像缺钱的样子，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钱进步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大姐，大姐已经出嫁多年，两个哥哥也都结婚有了孩子。

    钱家的房子三室一厅，还未分家，所以是一家九口蜗居一起。

    钱进步还没结婚也不常回家住，三室一厅他们也勉强能住的下，可这突然多了个范子凡，钱家人脸上都不高兴了。

    领着范子凡回家的头一天，他二嫂就闹了一场，说，“家里本来就住不开，怎么还领了外人回家里住？”

    “就是，三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将来找媳妇，人家一问你这里有个儿子了，都快七岁了，这谁还敢找你啊？”钱家大嫂说。

    “三弟，不是咱们心狠，实在是家里住不下啊，你看看，家就这么点地方，让他住哪？”钱家二嫂说。

    “要不是因为住不下，也不会委屈你天天住店里，对不？”钱家大嫂又说。

    钱进步好一番解释，可根本就说不通他们，最后只能说，“等我找好房就带他搬出去。”

    钱父是看着自己小儿子，看了老半天，最后才咬了咬牙，说：“行，这几天先让他跟我和你妈一个屋。”

    就这样，范子凡才留在了钱家。

    可买房不是小事，找房源需要时间，下户口也是问题，所以钱进步是想着先找房买房，然后把自己户口从钱家转出来，和范子凡弄一个户口本上。

    这个阶段，就只能先安排在镇上小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