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这番话，我的内心深处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是的，虽然奶奶只是生活在乡下的老人，没有钱甚至脸上带着一个可怕的肉瘤，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奶奶是最值得敬佩的人，我的一些个性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奶奶的影响下形成。

    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无论多晚，只要是有人求助，奶奶肯定会二话不说，拿起黑布包就走，这种事基本上是不要酬劳的，虽然事后会有人送来一些鸡蛋、豆包，和外面那些一场简单的法事就要个几千甚至上万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奶奶说，这是热心肠，能帮的一定要帮，我实在想不通，在这里是热心，为什么到了外面就变成了多管闲事。

    难道看到坏人在做恶事，我们看到了，只是想到于己无关，于是熟视无睹的离开，那么这个世界上只会恶人更加的无度，弱者继续遭殃。

    我重新返回墓穴，顺势拿起一把铁锹，大部分人抬着棺材朝着村子前面的那道山梁走去，留下几个人负责帮忙，土墙很快挖开，露出一具完全变形的白骨，可以想象，当时的那些人用了多么粗鲁的方式对待一个可怜的女人。

    有人拿来了草席，村子里死人用的棺材一般都是提前打出来，这样的习俗居然和封门村惊人的相似，但凡是家里有老人的，过了六十岁就要开始准备木料，然后找村子里的木匠打棺材，这里条件落后，生了病很少有人去外面看，因为穷，而且不方便，几乎就是等死。

    那是怎样的一种心境，上了年纪，人生已经失去应有的乐趣，每天守着那口棺材等待死亡的来临，实在无法想象。

    我学着奶奶的样子，站在那个土洞面前念了念，当时的心情有些难受，尤其是看到里面那具卷曲的尸骨。

    很快，里面的尸骨挖出用草席裹住，黑子的尸骨肯定要和他爹娘合葬，我相信，当时黑子看着我的时候，虽然没有说出来，从他的眼神里，我已经读懂了这一切。

    “走吧。”

    剩下的人抬着草席离开了后山的坟墓，一路上几乎没人说话，这种事，无论是谁遇到，心情都会莫名的压抑。

    苏琳的葬礼我没有参加，当时被404直播间的事缠住无法脱身，其实不去也好，那种特殊的场合肯定会特别的难受。

    从后山下来，直接从村子旁边的小路转向前面的山梁，远远的看到那口黑色的棺材，八个身体强壮的男人左右分开，奶奶被人搀扶着跟在后面。

    我们过去的时候，那口棺材放在地上，胖村长那些人看着奶奶，“这个地方不错，一会把棺材打开，把里面的尸气吹散了。”

    “三婆，怎么个葬法？”

    胖村长皱着眉头，算起来，这是余家的家事，棺材里装着的尸骨，按照辈份应该是胖村长的姑奶，也就是他爷爷的堂妹，而且还有另外一层关系，当年那件事发生以后，合谋害人谋财的也死了，余家的家业落在了他们手里。

    “别急，人有姻缘月老牵，鬼有灵缘靠纸钱。”

    奶奶说完走到棺材边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了纸钱，先是扬了一些，然后拿出两张黄纸，居然很快弄出来两个纸人，一大一小，别看是纸人，有胳膊有腿，如果在脑袋上点上眼睛画上鼻子，感觉和真人一样。

    纸人弄好，奶奶找了两根棍子插在棺材头上的泥土里，顺势把纸人按在上面，说来也奇，没有胶水，那两个纸人被风吹得唰唰直响，就是没有从棍子上面离开。

    “姻缘本是天定，怎奈生前早夭，若有心，当再续缘。”奶奶说完，然后点了香，那两个纸人不停的晃动，这个时候所有人只是看着，根本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三婆，这是咋回事？”胖村长有些心急，忍不住问奶奶。

    “别急，这种事要他们自己决定，一会如果两个纸人倒下的时候是一个方向，那就是愿意葬在一起，如果不是就要分开葬。”

    “啊，风这么大，能行吗？”

    “放心吧。”

    说话间，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突然涌出一片黑云，一瞬间，天暗了下来，这里是山梁，本身风就大，风卷起沙土，这个时候只能侧着身子，所以，胖村长的担心还是有一些道理，那两根细细的木棍，感觉一下子就可以被风给吹倒。

    一阵风过去，我转过身朝着刚才的位置看，那两个纸人依然挂在上面，这确实奇了，那么大的风，两个纸人丝毫不受影响，而且左侧的那个纸人的身体明显转了过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站在另外一个人的身旁看着另外一个人，天阴沉得吓人，这个时候，可能是紧张，山梁上的余兰村村民纷纷抬头超上面看着。

    “倒了！”

    随着我的惊呼声，两根木棍同时倒下，方向完全相反，一个是仰面朝天，一个正好相反，奶奶摇了摇头，“看来两个人没有谈拢，也罢，既然生不能同床共枕，死又岂能同眠一棺！”

    我觉得奶奶说的有道理，就好像两个完全陌生的男女去相亲，本身就是很尴尬的一件事，可能连说什么都不清楚，更加不要说当晚就去酒店开房，当然，身体上有特殊需求的除外。

    说来也奇，随着两个纸人倒下，那片黑云随之消散，这一切看似不可思议，又完全都在情理之中，我相信，就在刚才余兰和棺材里那副莫名的尸骨的男人真的来过。

    “葬在这吧，这孩子命苦。”

    奶奶选了几个位置，拿着铁锹的人开始挖，一切都很顺利，余兰顺利下葬，其他的尸骨同样用草席裹了埋在一起，唯独剩下黑子。

    “村长，黑子的爹娘埋在什么地方？”

    “黑子？”

    胖村长听到我说出黑子，当时脸色就变了，我点点头，然后把在坟墓里见到黑子的那一幕说了出来，如果不是黑子提醒我用火对付那只女鬼，应该不会那么容易从里面出来，如果是那样，整件事的结局完全不同。

    我看着胖村长，很明显，余兰下一个要害的就是他。

    胖村长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余兰姑奶的怨气造成的，夏沫，你放心吧，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始终是我们一家对不起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