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人继续沉睡了，活下去的人继续活下去了。

    故事结束了……

    顾安安的心在绞痛，她弯下腰，感觉呼吸不过来。她死死握着手机，伸手去抓霍云琛，激愤地问道：“霍云琛，你过来！”

    一直在打电话的霍云琛扭头看她，心猛地一沉，匆匆丢开电话，扶住了她，焦急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你说……你说……你说……”顾安安问不出完整的话，除了内幕，那一切太还原了，包括了她的水晶发夹！

    霍云琛接过手机，匆匆几眼扫完，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霍云琛，你们家……真脏啊……”顾安安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躲着自己了，这事能说得出口？拿着她母亲的生命，换来了老太太的重生……

    她接受不了！她这漫长岁月里经历过的一切，都让她接受不了。

    “来接我，快来接我。”她匆匆拔通了岳伟的电话，哭着说道。

    “安安。”霍云琛拦着穿衣服的她，不知怎么解释。

    “我得冷静一下，你别跟着我，让我冷静一下。”顾安安推开他的手，快步往门外走，“盼盼，快起来了，盼盼！”

    盼盼被她吵醒了，见到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妈妈……”盼盼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仰着小脸看她，“妈妈你怎么哭了？你作噩梦了吗？”

    “对啊，好可怕的噩梦，去叫外公，我们出去。”她弯下腰，轻拍他的小脸，哭着说道。

    楼下的人也都惊动了，顾家辉匆匆披衣出来，大声问道：“霍云琛，怎么又吵架了吗？快劝着她啊。”

    霍云琛怎么劝？他恨不能时光倒回二十年，这些事全都不发生。

    顾安安也说不出口，这事没法和顾家辉说。若他知道，就在他站的那条走廊尽头，就有个无耻的人拿钱买走了妈妈的生命，他也受不了，他也痛苦。

    没一会儿，姜云霆的车到了，接上他们一家人就走。

    “你做的？”霍云琛拦在车前，盯着姜云霆问。

    “我倒是希望，这样她就是我的了。”姜云霆笑笑，关上了车门，冲他摁喇叭。

    “妈妈，为什么不要爸爸去？你别生爸爸的气了啊。”盼盼抱着顾安安的脖子，可怜巴巴地说道：“让爸爸一起去吧。”

    “不要。”顾安安哭着摇头。

    “这孩子，不能太任性了啊。大晚上的，你有什么事不能和他好好说。你们两个多不容易，好好的，怎么又闹成这样了呢？你们是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什么事非要闹到让个外人来接你？”顾家辉小声责备顾安安，“他是男人，你给他留点面子，你把姜云霆这样叫来，他面子上搁不下去，事情会越闹越僵。”

    “爸……爸别说了，我心里难受。”顾安安听不到他说什么，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心里一阵阵地揪。她用力挥了挥手，泣不成声，“爸，你随我吧，我真难受……”

    “伯父，您别说安安了，这事不怪她。”姜云霆扭头看了一眼，发动了车。

    “那就是怪你了，你大晚上的来多事！”顾家辉低斥道：“安安和霍云琛是两口子，他们马上就要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了，你别打乱七八糟的坏主意，我不同意！”

    车子开到一半，岳伟开着小破车到了。顾安安跳下去，直奔向他，额头往他的肩上靠，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妈妈……妈妈她多痛啊……”

    岳伟的身子紧绷着，僵硬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双手，慢慢地抚上了顾安安的背。过了几秒，他突然用力把顾安安抱进了怀里，喉咙里压抑地发出了几声悲恸的低吼，掺杂着嘶哑的哭声。

    来时路上，他已看完了那个帖子。

    当年道上说一不二的大佬，突然间就鼻涕眼泪纵横。

    “我对不住你们母女，这全都是……我的错……我是胆小鬼，藏了这么多年，让你母亲痛苦，让你痛苦……”他慢慢地跪下去，额头低进粗粝的沙尘里，整个人不停地抖。

    “岳伟你哭什么？你跪什么……你起来，我们去把那些人找出来！”顾安安拽着他的肩膀，像愤怒的豹子，用力地拖他，打他，“你有什么好哭的，我的眼泪早就应该流干了。老天爷对我不公平，从来都不公平！凭什么让我来承担这一些？有种的，劈两道雷下来，劈死我！”

    “安安……安安……”姜云霆大步过去，用力地抱住了她，手在她的背上用力揉搓，“我们回去再说。”

    顾安安看着他的嘴，读到了那个家字，心里头的痛楚就像狂风卷起的海浪，再难平复。

    “回哪儿？哪儿是我的家？你告诉我！我挣扎了这么久……我以为我有家了，那个家却是夺走我母亲生命的罪恶之源。我以为我有爱了，我爱比不爱还要痛苦！到底是谁啊，告诉我这些想干什么？就是想看我痛苦吗？满意了吗？”

    顾安安凶猛地推开他，大步走到马路中间，悲愤地环顾四周，大声质问：“你出来，你满意了吗？你是有多嫉妒我？你要拿走什么？尽管拿去！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夜很静，路上只有他们的两辆车停着。顾安安肩膀耸立，埋着头，压抑地忍住了哭声。

    姜云霆从她背后抱住她，想暖一暖她，但她始终一身冰凉。

    “孩子……”岳伟抬起头，拉住了她无力垂着的手指。

    顾安安慢慢转头看他，哑声问：“你记得她的脸吗？她推进手术室里朝我笑的样子，我忘不掉的。她推出手术室沉睡的样子，我更忘不掉的。你说，为什么一定是我呢？我若不遇上霍云琛，我一辈子不知道这件事，或者我不爱他，我可以恨遍他们霍家人……那就好了……现在我和他骨血相连，心心相映。我想大度一点，我能大度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