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把菱形的地址发送给警备员后,星野白羽才看到手机内一连串短信,分别来自两个人,一人是爱田美沙,另一人是星野春。星野白羽正详细地看短信内容,突然接到了一个来电。
“妈妈,你们去哪里了!为什么要抛下星野一个人在医院。星野不开心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强烈提出抗议。”
星野白羽安抚道:“我们刚才有点事,不是故意留你一个人。”
星野春思考了片刻,说道:“是约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星野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表示谅解了。”
“不是!”
“那为什么不带上星野一起去!”
星野白羽对着手机讲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可奈的笑容,她将手机递给一方通行。
在星野白羽祈求的目光中,一方通行勉强张开嘴说:“有什么事情?”
“你知道吗?现在星野的心情就像是发现最好的两个朋友竟然背着我一起出去玩时一样!”电话中星野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背景声中时不时地夹杂着芳川的声音。
小孩子的无理取闹真够烦人的。一方通行边这样想边安静地聆听从手机中传出的说话声。
电话另一端,小孩的抱怨声仿佛是停不下来了。星野白羽将耳朵凑过来,想要听清星野春到底是在说什么,竟然讲了这么久。
一方通行感受到对方靠近自己时的体温,不动声色地将手机点开了外放。然后吵闹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真是吵死了。
不过面对这种被众人围着说话的场景,他已经不像前几天一样感到浑身不自在了。虽然也不能说他完全融入了这种氛围,不过确实有什么正在发生改变。
听着几人毫无营养的谈话,一方通行不禁思考起一个问题。假如他能早一步遇见她们的话,那会怎么样?假如在接受绝对能力进化计划之前就遇到了她们会怎么样?
说起来,在漫长的充斥着杀戮的实验中,他差点都快忘记自己选择参加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最初的目的了。
在绝对能力者进化的研究人员找到他的时候,他一开始是如何回绝的?
一年前,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一天里。学园都市最强能力者一方通行刚从便利店买完咖啡。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便从四面八方围着了他,小混混们的挥舞着手中危险的武器,一拥而上朝着外表纤细的白发少年发起了进攻。
被围在中间的一方通行没有感受到任何被袭击时应有的疑惑和气愤,这些不过是和往常一样的风景而已,他也不准备或者应该说是懒得对小混混们做些什么。
这些攻击他的小混混们就会自灭的,这是已定的未来。施加在他身上的暴力会‘反射’给来攻击他的人身上。而他只需要站着原地,仅此而已。
一阵痛彻心扉的哀嚎声响起之后,几个小混混纷纷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对此,一方通行的内心没有任何感想,因为这已经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他毫不在意地想要继续向前走,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了。
“方便借点时间吗?”
看见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一方通行没有多加思考便问:“你是哪间研究所派来的?”
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快就识破他的身份,身着西装的男人疑惑地说:“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企图接近我的家伙肯定都是想分析我捞油水,或者是想得到学园都市龙头宝座的笨蛋。”一方通行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小混混们,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扶了一下黑色的墨镜,“原来如此。”
一方通行用不屑的眼神注视着穿着西装的男人,冷笑道:“不过以无聊的程度来说,两者倒没什么差别。”
男人并没有太在意对方的态度,而是向一方通行说明了他的来意。
“绝对能力进化?”
一方通行悠闲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对他来说无论是来自小混混们的攻击,还是突然来找他的研究人员都是习以为常的小插曲而已,不用过于在意。
身着西装的男人跟在他的身后,说道:“是树状图设计者打包票的实验。”
像是对这种斯通见惯的事情感到极度厌烦一般,一方通行轻蔑地哼了一声,立即回答道:“我没兴趣。我是学园都市的第一位,也就是位居世界的顶点。无论任何人怎么做都没人能胜过我,变得比现在更强又能怎样?”
身着西装的男人停下了脚步,他提出了一个观点:“也对,你确实是最强的能力者,但是如果只是止步于‘最强’的话,身边的环境将会永远维持现状。”
听到这句话的一方通行终于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他转头望着那个男人。
“不过,如果是胜于最强的‘绝对’力量,你的生活或许会有改变。”男人如是说道,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这份自信的源头究竟从何而起,说起来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观点?
可能男人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吧,察觉到了能够令眼前这个看似对任何事物都不关注的少年改变心意的方法。
真是一个狡猾的大人呢。他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却依旧去做了。
此时一方通行的脸上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消失了,深邃的眼眸微眯,第一次正视起眼前的这个男人。
回到宿舍后,一方通行将手上的塑料袋放在桌上,坐在了床边。
在没有开灯的昏暗房间中,一方通行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右手的掌心。
脑海中回想起那令人厌恶的过去。
当他走出特力研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之后,那些朝着他冲过来的同龄少年们都是对他怀揣极大的恶意吗?大概没有那么严重,小孩子之间有一点小打小闹是很正常的。
但是,为什么?明明面对愈演愈烈的攻击,他只是惊慌失措地举起双手乱挥而已,然而却最终演变为这种结果。
数台坦克牢牢地将他围在一个圈内,动作整齐一致地将炮口对准了他。头顶上方是无人驾驶的攻击直升飞机,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片晴朗的天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他独自一人站在被炸成如同月球表面般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更胜于‘最强’?”一方通行突然将右手紧握成拳头,少年撇撇嘴,"切"了一声,似乎是下了某个决定。
既然不能随便与他人产生争执,那就创造一个不会产生争执的环境。只要自己不单只是最强,而是绝对无敌。这么一来,或许可以不再令他人受伤,也可以不再令他人感到恐惧。
自己将获得他人的认同。
这样一来的话,有人就能毫不畏惧地靠近他,牵起他的双手。
少年最初的,也是唯一的愿望只是这样而已。
[只有真正的了解到,有人陪伴的感觉之后。人们才第一次知道孤单究竟是什么滋味。]芳川曾经这样和他说过。
什么啊,芳川说的话果然是错的。不然他为什么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孤单的滋味了。
只是他当时还没有意识而已,没有意识到那份情感的名字原来叫做,孤单。
那么,如果在参与绝对能力进化计划之前,他就遇到了能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他还会选择参与这个计划吗?
……大概不会。
也许这有点像马后炮。但是假如在研究人员找到他之前,他就遇到了陪伴他的人,那么也就失去了参与绝对能力进化计划的目的和理由。
那么也许,他就能在那句“你的生活会有所改变。”的怂恿之后,轻松自如地回答:“我的生活不需要改变。”
无论是谁都好。
那个人可能是像芳川一样把他当成小孩子对待,总是耐心地教导他。虽然他觉得芳川的说教很烦人,但人们口中所说的老师或许就是这个感觉吧。
那个人可能是像星野春一样把自己当成玩伴,虽然他嘴上总说星野春很吵,但大多数时候都会陪她一起玩游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童年的遗憾一定程度上被弥补了。如果有人要对这个小鬼出手的话,他一定会拼上性命保护她的。
那个人也可能是像星野白羽一样,明明和他同龄却完全不同的人。时而觉得她太过软弱可欺,时而又觉得她很坚强。是他既想要保护又想依靠的存在……
或者还有其他可能性,只是他还没有遇到。
不过既然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什么没有人理解的孤单,什么黑暗,什么希望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全部不具任何意义。
难道要像渔夫与恶魔的故事一样反过来埋怨别人为什么不早一点来解救自己吗?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意义。
“一方通行,你在发什么呆?”星野白羽在一方通行面前挥了挥手。刚才为了让伪造假数据给菱形的计划更加万无一失,她暂时断开了与一方通行脑电波的联结,所以她现在不清楚一方通行到底在想什么。
一方通行回过神来,“……干什么?”
“我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果然没在听啊。”星野白羽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了右手,“我说,我们该回去了。”
望着星野白羽伸来的手心,一方通行低垂着眼帘,脸上的表情难以分辨。犹豫了一会后,他抬起了手,将手掌伸向少女的手心。
然后,‘啪’的一声,轻轻地将星野白羽的手掌拍下去,“手牵手才能走回家吗,你难道还是小学生?”不等待星野白羽的回应,一方通行已经朝着通向楼梯的大门走去。
星野白羽拉着星野9640号的手追在一方通行的身后,她解释道:“不是的啦!我是想让你用超能力带我们回医院,所以才伸手的。”
学园都市内的公共交通主要有公车巴士、地铁、电车及单轨电车。为禁止学生夜游,学园都市里的公车跟电车的末班车大都是配合学校放学的时间,也就是说现在想要回去的话,交通很不方便。
一方通行头也不回地说道:“走回去。”
“那要走多久啊?还是用你万能的超能力想想办法吧。”
“我就当作是复健了。而且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平时不要太依靠能力,多锻炼一下身体比较好。”
“我那个时候的战术性嘲讽,你竟然还记得!”
“哼。”
星野9640号挽着星野白羽的手臂,用脑袋蹭了蹭星野白羽的肩膀,“能够和姐姐一起漫步在夜晚的街道上吗?星野的内心开始期待起来了。”
“不要说这种话啊,这不就让我根本无法拒绝了吗!”
一个人走在前面,一对人走在后面,三个就这样走在回去的路上,夜晚的学园都市依旧灯火通明,璀璨夺目。
一方通行通过左侧商店的玻璃窗看到了紧随其后的两个少女,确认完两人没有与他走散后,他埋头继续向前走。
一方通行知道,无论现在提出多少假设都毫无意义。就算把错误全部推到那个引导他走入歧途的研究者也无法改变已定的事实,就算把没有人陪伴的孤单作为理由拿出来也无法安慰他的心灵。
现在就这样吧。让他背负起所有的罪恶,让他这个‘最没资格守护他人’的家伙来守护她们!
※※※※※※※※※※※※※※※※※※※※
那么接下来,在930事件前就是我的原创剧情时间了。雾丘的同学,爱田美沙,星野能力开发的负责人,星野的哥哥,还有神沢晴子之后都会登场。
我这里疯狂安利大家去看魔禁的小说,它的心理描写真得很好!旧约里一方所有出场的地方都值得重修0v0(虽然旧约我只补了一方出场的地方啦,因为魔禁小说实在是太长了!而且一不认真看就知道他到底在说啥了。)
令我感触最深的还是,新约14的后记中河马写道:“这套书的真髓并不是通过讲道理来说服他人,而是用自己的感情来打破所谓的无解之局的[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