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当南柯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上海一家著名的医院的门口。

    “南柯，就是这里。”关梦霖指着医院说。

    “这里……妈妈……”

    南柯依旧昏昏沉沉的。

    关梦霖干脆把她抱起来，就好像抱着一个孩子。

    “南柯，我带你去见妈妈。”

    “嗯。”南柯靠在关梦霖的身上，像是找到了依靠。

    穿过一层层的阶梯，来到了一间高档病房前。关梦霖没法敲门，就用脚踢了踢门。

    “来了。”

    有个年轻的声音响了下。

    门开了，小洛站在门口。

    “关总裁，是你啊。哦，还有小柯姐。”

    小洛很高兴， 但是很快，她就发觉情况不对劲。

    南柯的样子有点奇怪。

    “关总裁，小柯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她就是想妈妈了。”

    “是吗？这样啊。”小洛不敢多说。只是静静的看着。

    关梦霖抱着南柯进入了房间，南萍就在床上躺着，眼睛微微闭着眼，已经进入了梦乡。

    关梦霖指着床上说：“南柯，你看，那是妈妈。”

    “妈妈……妈妈……”

    南柯的眼泪哗哗的流出来，在那一刻，她终于清醒过来。

    “妈妈，我要妈妈。”

    南柯从关梦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扑向了床上。抱着妈妈痛哭起来。

    “妈妈，妈妈，我是小柯，你看看我啊，我是小柯。”

    南萍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小柯，你是小柯，你真的是小柯。”

    “嗯。我是小柯。”

    南萍抱着女儿，也一样在哭泣。

    关梦霖退了出来。站在拐角处，目光望着斜上方45度。他摸摸口袋，想掏出一支烟抽一口，结果，烟刚拿出来，就被人告知。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

    “是啊，医院不能抽烟，我怎么忘了呢。”

    关梦霖把烟盒抓在手里，把玩一番。又塞回到了口袋里。

    病房的门响了下，小洛走出来，对关梦霖招招手。

    “关总裁，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老太太想亲自感谢你。”

    “这……算了吧。”

    “还是过来一下吧。”小洛跑过来，拉住了关梦霖的手，把他拉过去。

    关梦霖出现在了南萍的面前的。

    南萍拉着他的手。

    “关总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治病，给我提供这么好的条件。我真的无以为报。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已经是你的人了吧。我希望你们能够好一辈子。真的，我这辈子遇到了负心人，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找到好归宿。”

    关梦霖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南萍不知道关梦霖为什么沉默，她连忙问：“怎么了？关总裁，难道是我的要求过高了吗？我知道。我的女儿虽然长得不错。但毕竟是个贫民百姓。她——”

    “不是这样。我会娶她的。我向您保证。我关梦霖会去南柯为妻，对她一心一意。绝对变心。我说到做到。”

    南萍听了这话，这才开心地点头。

    老人家的精神状况好了不少，可是，还是容易劳累，医生说，这种病要长期静养。

    关梦霖拉了下南柯的手，示意她出来。

    在小花园里，有一条长椅，长椅上下都是枯黄的落叶。

    “记得我们相遇的还是夏天。”

    “记得。”南柯的精神也恢复了很多，毕竟年轻，“是夏天，但却是黑夜。给我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关梦霖叹口气：“南柯，我刚才说的是真的。”

    “什么？”

    “我娶你。”

    “关先生，别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为什么娶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女人中唯一一个把第一次给你的。”

    “这不重要。如果我想要第一次的女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其实早就爱上了你。只是，我的爱或许霸道了一点。”

    “是一点吗？”南柯的话若有所指。

    “呵呵。当然不是一点。”

    关梦霖站起来，脚下踩着枯黄的落叶，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他先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回头，再走了几步。

    扑通一声，单腿跪地。

    “南柯，嫁给我好吗？我会好好爱你。”

    南柯摇头。

    “不。我不想。”

    “南柯，我知道，我伤害你太深了。可是，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苦衷，那你就说说吧。我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

    一时间，关梦霖说不出话来了。

    他怎么说呢，那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他不可能把这几十年来的恩怨都对南柯说，如果之前已经伤害她了。那再说出来，对她的伤害更大。

    “不行，是苦衷就不能说出来。”

    “那好。关先生，你告诉我，你骗了我多少次。”

    “很多。”

    “比如呢。比如通缉令，那是不存在的。”

    啪的一声响，南柯给了关梦霖一个耳光。

    “关先生，你告诉我，你对我说的话中，那一句话是真的。”

    “我爱你。这句话是真的。其他的，我真的不保证。”

    “是吗？”

    南柯又是一巴掌拍过去，再次打在关梦霖的脸上。关梦霖动也不动。

    “对不起，南柯，如果打我让你感觉好受一些的话，那我情愿如此。”

    啪又是一巴掌，第三巴掌拍了过去。

    在这一刻，南柯的脸上都是泪水。

    “关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叫你关先生吗？”

    “为什么？”

    “那是我在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爱上你，因为爱上你的话，会万劫不复。你对我来说，永远只是一个陌生人，或者一个客人。”

    “是吗？爱上我就这么糟糕吗？”

    “比想象的糟糕。”

    “那你爱上过我吗？”

    “从来没有。我只是被你占有了，然后就是习惯了你而已。关先生，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关梦霖低下头，呵呵笑着，那笑声像是在哭。她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中枯黄色的落叶和飞鸟一起经过眼前，他不知道，是落叶距离他近，还是飞鸟。

    落叶落下来就会变成腐烂掉。这种场景有些像他的那颗心。

    “南柯。难道你就是我的南柯一梦吗？现在我的梦要醒了。”

    南柯站起来，冷冷看着他：“关先生，如果你想要人爱上你，首先你要学会怎么去爱别人。你从来没有想过这点吧。”

    “是啊，从来就没有想过。因为也没人教过我。”

    关梦霖这样回答。

    这是实话。

    如果说关梦霖的性格上有缺点的话，那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过错。只是，没有人愿意理解他罢了。

    南柯站起来走了。

    关梦霖看着他的背影。

    “南柯，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爱，那好，我给你自由。我给你自由。”

    嘴里是这么说。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扑通一声，他栽倒在地上。

    枯黄树叶散发着一股衰败萧条的味道。

    他嗅着这股味道，感觉自己也是一样的。

    翻了个身，仰面朝着天空，各种树叶还是在一片片的往下落。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一切都好美。

    是啊，好美。毁灭和衰落其实也是一种美。只是你深入其中的时候，不会察觉出来，悲伤永远能比美丽更让人在意，特别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关梦霖的眼睛里湿润了，他在哭。

    哭泣声越发清晰。

    这辈子第二次为一个女人流泪。第一次是为了他的妈妈。

    或许，关梦霖真的不懂得什么是爱。

    他也不懂怎么去爱别人。可说，他真的在爱南柯。

    他的手放在心口上，心脏怦怦跳动着，跳得很有力，那是活着的象征。可是，就这样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到底有意义吗？

    不知道。

    关梦霖不知道。

    楼上，南柯和妈妈南萍也在一起看落叶。

    “妈妈，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这应该感谢关先生。”

    “是吗？应该感谢他吗？”南柯却摇摇头。

    南萍说：“其实，我知道，关先生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可是，我已经和他分手了。就在刚才。”

    “为什么？”

    “不为什么，如果非要找原因的话，那就是梦醒了。我的名字叫南柯，大概就是南柯一梦了。”

    南萍没有刨根问底地追问。

    “南柯，跟我做个约定。如果哪天我死了，你记得打开我的包袱里里面有个小盒子，小盒子里有封信。”

    “那信上写着什么？”

    “写着我现在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既然我现在不想让你知道。那就等我死了以后吧。”

    南萍大度地笑着。

    南柯也笑了：“妈妈不会死的，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我可不想。”南萍低下头，又想了想，“小柯，或许你还是应该考虑一下关先生，我觉得……”

    “不用觉得了。我以为我会用我自己来报答他。可是，我错了。他比我想象的更恶劣。我希望，我这辈子永远见不到他。”

    南柯毅然决然地说着。

    “唉，” 南萍叹着气，“小柯，你要知道，有些人之所以显得不近人情，或者举止怪异，其实是因为他们的内心里压着太多的东西，如果你不能理解他们，或许就没有人能理解了。”

    “那他也一样吗？他的心里压着什么东西？可即便压着某些东西，为什么要一遍遍地伤害我。难道我是他仇人吗？还是说，我是他仇人的女儿。如果是那样，我或许会选择原谅他。可如果是那样，他为什么不对我说明呢。”

    “有的时候不说明白，反而是爱。说的太明白了，伤害就更深了。”

    接着南萍就是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