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她说不难过，就都是假的。

    如果现在秦毅问她，我死了，你应该怎么活下去？

    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你死了，我就和你一起去死！

    但现在秦毅问她的却是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活下去？

    这个问题要她怎么回答？这问题特么是在搞笑吗！

    其实柳夕月很想大声告诉秦毅，如果你去死，那我就和你一起去死！但如果我死了，你也得和我一起死！

    但最后，她心软了，她看到秦毅低着头目光呆呆的，任由雨水淋在头上，从发梢滴落。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条无家可归，又不知道去哪里避雨的流浪狗……让人觉得可怜。

    哥哥已经够惨的了，何必让他更难受呢？

    当初自己不是也想杀他吗？既然这样，轮到她被杀一回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这次死掉醒过不来，也当是还他的利息好了……十年的陪伴，给这么点利息算是轻的了。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当然要好好去享受生活啊，如果我们两人中有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死掉那人的份，好好活下去。”柳夕月说。

    秦毅笑了。

    “是啊，我们俩都要有这样的觉悟。”秦毅从椅子上站起来，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夕月，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淋雨吗？”

    “为什么？”

    “因为淋雨会让人感觉身上的坏情绪都被冲走了。”秦毅微笑道。

    ……

    白沐风呆坐在隔离间里，他望着房间的墙角，表情若有所思。

    “咔哒！”

    房门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白沐风看向门口，一个黑影走了进来，随手开灯。

    “为什么不开灯？”

    秦毅搬过一张桌子坐下。

    “你怎么来了？”白沐风问。

    “有些事，我必须要和你解释。”

    “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

    “白哥你现在一定觉得我会找些虚伪的借口，但我的回答是没错，你的确还有利用的价值，但我还是要说，我并没有把你当做一个工具来使用。”

    “让我像一个屠夫一样杀人，每天学着那些让人头疼的东西，还骗我说这是为了帮我父亲赎罪……说是为了拯救世界。”白沐风含泪道，“除了最后一句，你哪句话不在骗我？！”

    “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帮我了？因为我骗了你，所以你恨我？”

    “……”

    “我想不是这个原因，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算什么？心理开导？”白沐风嘲笑道。

    秦毅默默看了对方一眼，他其实已经猜到白沐风心里在想什么了。

    如果他是真实存在的人，那么他就是一个为了替父亲赎罪，为了保护母亲和过往朋友的人，努力地拯救世界。

    但现在他虽然身体真实存在，但记忆和过往却全都是虚假的，他一开始只是本体设计出来的灭世计划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道具，然后现在他这个道具失控了，在帮助另一方拯救世界。

    但在别人眼里，他是在拯救世界吗？他像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人，还是一个失控的程序机器？

    一旦知道了自己只是在其他人的意志影响下行动，任何人都会迷茫，假设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你，你的命运是程序安排好的，你自己看似在自主思考，也只是程序运作的结果，就算现在听到了这番话，做出了一系列行动，也都是在程序计算之内……那这个时候，你会采取什么行动？

    现在的白沐风就是如此，他不明白自己想要拯救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在背后操纵自己的已经不是那个灭世者了，但或许换成了秦毅呢？他还要相信对方，像个傀儡一样行动吗？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一切都是假的，但或许一切又都不是假的呢？”

    白沐风静静盯着秦毅，坐等高论。

    “白哥，我重生过几百次，在其他的轮回中，我和夕月并肩作战，和罗巴尔并肩作战，成为过血族，当过某个始祖的弟弟，杀过一些对我很好的人，也被一些对我很好的人杀过……你觉得这些经历，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些都是你亲身经历过的，我没有。”

    “为什么？和我发生过交际的那些人，都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他们现在甚至都不认识我，我刚才说的一切，都只保存在我一人的脑子里，在这条世界线上根本没发生过。即使如此，你觉得这些还是真实存在的吗？”

    白沐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和你不一样，你的记忆是真的，但我的记忆却是一个混蛋胡编乱造出来的。”

    他斜瞄着秦毅，眼睛里闪露着讥屑的光，那种厌恶和失望的情绪不加掩饰，全都在他脸上暴露无遗。

    “所以你觉得你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你和我相处的经历是真的，我们曾经一起讨论过小说的题材，一起聊过情节的写法。”

    “但我中途已经死过很多次了，我甚至不是之前那个自己，只是一个复制体，之前和你一起相处的白沐风……已经死掉了。”

    “我不这么觉得，在我看来白哥就是白哥，有些本质的东西不曾改变。

    或许我要详细和你说一说你那个神术的规则，你那个神术可以在你杀死人之后，复制一个和你记忆和感情都一模一样的人，等到神术变强之后，还能控制复制体拥有哪些记忆和感情。”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这些？”白沐风打断道，“我不想听，你明白吗？”

    秦毅点了点头：“我明白，每次你都这么说，我怎么可能不明白，但我知道我说出下一句话，你就会乖乖听我说下去了……每一次都是这样。”

    “不可能！”白沐风说，“别再来烦我了！”

    “我要证明，你对你母亲的感情是真的。”秦毅说。

    白沐风瞬间变了眼神，一脸惊诧地盯着秦毅。

    “不……那是……”

    “你要说是假的对吧？”秦毅说，“没错，你母亲的确是假的，但她是否存在，与这份感情是否真挚是两码事，我要向你证明这一点……现在，你有没有想接着听下去？”

    白沐风低下头，紧皱着眉，表情挣扎又痛苦，过了半晌，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