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如意连忙掉头，背对了过去，很明显就是不让林小慧认出来。

    林小慧却是一眼看出是她无疑了，踌躇了一下，先示意厉加勤去病房，这边走到吴如意身边，发觉她身子轻颤，便也不多说了，双手扶了上去，“去里头坐坐，先休息一下。”

    吴如意顿了下，点了点头，眼泪珠子和掉了线的珍珠似地坠落。

    到了曹炳良的病房，依然泪流不止，想说话，一张口便是抽噎不停。

    “喝口水吧，”厉加勤去护士那里借了搪瓷杯，打了水，双手送上。

    “谢谢，”吴如意抽噎了一下，接了过来，凑到搪瓷杯沿喝水。

    林小慧这才发现，那原来圆润的如意姐不见了，这一张脸瘦得就好像只有搪瓷杯杯口这么点大，“张大勇欺负你了？”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起来其他理由。

    这些天过去了，吴家人到底是没有出面处理这件事情。

    林小慧为吴如意心酸，却又无从安慰，“要不要回林湾村休息几天？”

    也不知道她什么病，脸色苍白难看，嘴唇还一点儿血丝儿都没有。

    “不用了，”吴如意摇了下头，端着搪瓷杯发呆，半响才扯了下嘴角，说道，“小慧，我先回去了，今天的事情甭和我妈他们说，知道吗？”

    林小慧只觉得脖子僵硬得没有办法点头，她默默地看着吴如意出去。

    “那张大勇太不是东西，找机会害的好好教训一下才好，”厉加勤气不打一处来，连袖子都撸了起来。

    “算了，加勤，张大勇不高兴了，回头还得找如意姐出气，”林小慧很无力，她想管这件事情，可担心吴如意怪她多管闲事。

    “嗯，我听你的，”厉加勤立时应承。

    病房里一片沉默。

    厉加勤想找话题，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到林小慧身下床沿上有血迹，便好奇地问道，“这血……不会是你如意姐的吧？”

    血？

    林小慧低头一看，果然是殷红的鲜血，而不是这被单上的陈旧血迹。

    她急了，交待厉加勤先帮着看顾曹炳良，这边追着吴如意去了。

    索性人没走远，在医院门口就支撑不住蹲下来了。

    “如意姐，你和我交个实话，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吴如意咬着唇瓣，哭声变成了呜咽声。

    “你是病人家属吗？”护士上来关切询问，“病人流产了，刚做了手术，可得小心照顾着，听到没有？”

    林小慧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地往张大勇家暴这件事情上想了，“孩子是被打没了？”

    吴如意重重点头，哭倒在林小慧的怀里，“小慧啊，姐怎么那么命苦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可偏偏就……”

    林小慧眼眶犯酸，扶着吴如意回病房，仔细思量后，决定道，“不行，今天无论你如何我都要带你回林湾村，如果你不回去，我一样会和吴婶儿说的。”

    “可是……”吴如意惊恐万分，“我这带着一身的血，怎么能回娘家？”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鬼神乱力之说，认为嫁出去的女儿家带着血回娘家，娘家要倒霉。

    林小慧不信这个邪，“那也得回，要是吴婶儿不让你回，我找地方个你住。”

    “小慧儿，我出去一下，”厉加勤起身，打了招呼出去了。

    这个时候，曹炳良也醒了，可能是听到刚才的话，他慢缓缓地说道，“没地方住，住我老姑家。”

    吴如意诧异地朝病床看了过去，她稍稍镇定下来，想了下，点头答应了。

    医生给曹炳良配了药，嘱咐随身带着。

    不一会儿，厉加勤也回来了，将一包东西给了林小慧，“我让小孙买了条裤子，让如意姐换上吧。”

    跟着小慧儿叫，总是没错的。

    林小慧带回着吴如意去隔壁换裤子，这边厉加勤和曹炳良打招呼，“你好，我叫厉加勤，您感觉怎么样？”

    “您？”曹炳良很不适应这个尊称，“你看着和我差不多大，就不必……”

    “小慧儿叫你良叔，我也该这么称呼，您就别见外了，”厉加勤很热情，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根子，“您是叔辈，都是应该的。”

    曹炳良勉强笑了笑，“我好多了，可以回家了。”

    “好，等等小慧儿。”

    出了医院，曹炳良才意识到自己是坐了厉加勤的车来的，忙道谢。

    “您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亲戚，”厉加勤悄悄地瞄了眼林小慧，这才回头让小孙开车回林湾村。

    林小慧扶着吴如意回吴家，家里头没人，她陪着吴如意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就赶着去三叔婆家。

    三叔婆头上绑着帕巾，眼睛哭得很肿，看到林小慧便拉着她的手说道，“慧啊，是三叔婆命苦啊，居然这样被人羞辱。”

    林小慧垂眸，很是愧疚，“三叔婆，我代我妈和我姐跟您赔不是……”

    “赔什么赔，你是你，她们是她们，我虽然老糊涂了，可也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三叔婆说着便泪眼婆娑起来了，“这次啊还得谢谢你和解放军同志，不然阿良他……”

    林小慧更加不好意思了。

    “小慧，小慧，”外头叫着林小慧的名字，一次比一次凄凉。

    林小慧从窗户一看，是快要撑不住的吴如意。

    “如意那孩子咋啦，快让她进来，”三叔婆也发觉吴如意的不对劲了。

    人一进来，就只有半口气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厢还没问上半句话，那边吴婶儿抹着眼泪追了过来，“如意啊，你也别怪你弟和你爹狠心啊，你要是在家里住的话，家里头可要倒霉一辈子的，你弟都还没成家呢。”

    还真是被吴如意料中了，吴家真的连亲闺女都不管了。

    “如意妈，你也别在我家门口抹眼泪了，我看着晦气，你会吧，这闺女你不要啊，我留下，”三叔婆硬气地赶人，倒是让林小慧惊愕不已。

    想不到老人家这般通情达理，可惜老天作弄，连唯一的女儿都留不住。

    也正因为这样，林小慧对她更是敬佩，心里一点儿都不后悔多管这件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