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儿，”厉加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了衣服的遮挡，脸上少了雨水，视线也清晰很多，双手也更加利索了。

    见他没反对，林小慧松了口气，观察风向，找准位置为他挡风遮雨。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迎着风雨将集体田地刨开了一道道口子，河水顺着口子流进了溪沟。

    上了岸，林小慧便将衣服搭在了厉加勤的身上，再看他的手，急切道，“去我家，我帮你上点紫药水。”

    “……”厉加勤差点儿想答应了，可想起林老根的话，他退缩了，但小慧儿的话让他在这风雨天倍感欣慰，“不了，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说完，掉头就走。

    林小慧知道他心里介怀之前的事情，于是也不多加相劝了，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你咋跟着我呢？快回家，”厉加勤急了，推着林小慧往老林家的方向走了几步，“赶紧换了干净的衣服，不然要生病的。”

    “那你呢？”林小慧第一次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这大晚上的，你还要去哪里？非要让人担心才甘心，是吗？”

    “你……你担心我？”厉加勤扯了下嘴角，又怕自己误会，不敢往深想，以免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你说呢？”林小慧气不打一处来，走到他身后，将他往自己家的方向推，“你是解放军没错，那也不是钢筋铁骨，你也是肉身凡胎不是。”

    厉加勤无话可说，抬手将她护在了怀里，一路走向老林家，到了院门外，才松手。

    离开他的怀抱，林小慧恍然，好像刚才做了个很短暂的梦，梦里，她被紧紧地保护着，不受一点儿伤害，梦醒，那种感觉依然真切地存在。

    “快进来。”

    “嗯，”厉加勤踌躇了一下就进去了。

    进了堂屋，西屋传来王红梅和林小倩的说话声，大抵是林小倩一个人不敢睡，所以过来陪伴。

    “你坐下，我去拿紫药水，”林小慧将门关好，拉了条凳给厉加勤坐，然后摸黑去了厨房。

    后院的门没有用了栓子栓着，外头看着只是用木棍顶住，新绑上的尼龙绳也被剪断了。

    怎么回事？

    林小慧一惊，不管倒灌进来的风雨拉开了厨房的门，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很辨认出是爹正在爬梯子。

    爹爬那么高干什么？

    她顾不上给厉加勤拿紫药水，开门摸了出去，喊道，“爹，咋啦？”

    “二娃子，爹下不来了，”林老根浑身颤抖，连着梯子都在抖，“我想看看屋檐是不是被吹掉了一块，谁知道……”

    “爹，您别慌，”林小慧扶着梯子，首先保证梯子不会歪倒，可是她很清楚，爹要是支持不住的话，摔下来很好可能砸在她的身上，到时候两个人都得受伤。

    为今之计，先稳住他了，“爹，梯子我扶着了，你抓紧点儿，我喊妈出来帮忙。”

    “嗳，”知道梯子扶住了，林老根安心许多。

    “妈，妈……”林小慧喊了几次，只觉得很无力，喊声被风雨一吹，仿佛破了音，她很担心传不到西屋去。

    好在，王红梅是赶了过来。

    而她的身后，厉加勤也跟着过来了。

    “哎哟，老头子，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啊，我……”王红梅只顾着担心林老根，没留心脚下，一脚滑了出去，整个人摔倒在地了。

    “老婆子，你……”林老根看不清楚王红梅发生了什么事情，转身时，双手松开了。

    “大叔，小心，”厉加勤箭步冲了过来，扶住掉下梯子的林老根。

    “哐呛”一声，有东西从屋檐上掉了下来，紧接着传来林老根痛苦的叫声，“啊……！”

    “大叔，你咋啦？”厉加勤的动作不敢太大，抱着林老根回了屋。

    厨房里，林老根嗷嗷地叫着，痛得浑身发抖。

    “有血，”厉加勤惊得叫了出来。

    林小慧划了一根火柴，点了煤油灯，果然看到了爹小腿上有一道流着血的口子。

    刚才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居然闹出这么大个伤口。

    “二娃子，你爹咋样啦？”王红梅摔了个扎实，走路也不是很顺当。

    “流血了，”林小慧现在也不上埋怨什么了，只希望爹能挺过这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找医生看看。

    “那……那先止血，”王红梅吓得声音发颤，抹黑回了屋，出来的时候，将一张一块钱的纸钞递了过来，“快，拿这个给你爹止血。”

    “大娘，这个怎么能止血呢？”厉加勤一把推开了王红梅的手，不让她手上的纸钞贴在林老根的伤口上。

    王红梅本就急，加之不怎么待见厉加勤，当即就发作了，“你什么东西，我们家的事情要你管啊，我老头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找你算账我……”

    “妈，别嚎了，”林小慧脑袋胀胀的，听到王红梅的声音，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一样，“钱上有很多细菌和脏东西，爹的伤口感染了，算谁的。”

    回头又算在厉加勤的头上了。

    她想想心里都不是很舒服。

    “钱咋脏了，钱不都是……”

    “老婆子，你安静点儿，”林老根忍痛打断王红梅的声音，然后扒着厉加勤的胳膊，半卧了起来，“加勤呐，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今天风大雨大，叔就不留你了。”

    这是要赶人的节奏。

    林小慧朝厉加勤看了过去，昏暗中，她察觉出他的失落，于是劝了林老根，“爹，刚才加勤帮着咱们队里的地里刨了口子放水，手上有伤口了，我就叫他进屋给他差点儿紫药水。”

    林老根顿了一下，看向厉加勤的手，但他心意已决，顺了胸膛一口气，说道，“回吧。”

    “爹……”

    林小慧还想说点什么，看到爹闭上了眼睛，便说不下去了。

    “那……那我告辞了，大叔，你的伤口，不能拖下去，明早就得去看看，”厉加勤站了起来，又交待了几句，虽然是被林老根请着离开了，但是他还是很高兴，因为小慧儿帮他说话了。

    林老根没睁眼，只摆了摆手。

    厉加勤扬着嘴角朝林小慧望了一眼，朝堂屋走去。

    还没走出堂屋，便听到王红梅一声吼，“他爹，你咋啦？你醒醒啊。”

    “爹，”林小慧着急的声音也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