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了整整六个小时。

    乐雨桐很快地起身，几大步地走过去，急急地问道，“怎么样了？”

    医生抹了抹额头，这场手术，加上之前县医院外科医生的抢救时间，连续不断地持续了六个多小时。

    “情况不算好，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是病人失血过多，尤其是车祸时脑部和胸部都受到了重创，内脏多器官破裂，能不能醒来，还要再召集专家做进一步的研究。”

    他们已经尽了很大的力了，若不是伤者本来自身身体素质好，再加上参与抢救和手术的全是精英大夫，换做其他普通人恐怕挺不过两小时就一命呜呼了。

    “什么叫做能不能醒来……要做进一步的研究？”乐雨桐呆呆地问。

    什么内脏多器官破裂……听起来好震撼……

    已经将她震撼到呈呆傻状态了。

    此刻的她呆呆的声音，好像一点都不激动，但慕寂飞知道，这声音里面的情绪比激动更难以应对。

    乐雨桐抿着唇，目光死死地盯着医生，脸色是煞白的。

    医生叹了一口气，语气遗憾但清晰的道，“伤者的脑部也因受到重创而受损，就算抢救过来，能不能醒过来很难说。”

    乐雨桐脑子一白，仿佛丧失了言语的功能。

    突然，旁边冷静的嗓音响起，“是说可能不会醒来……但他还活着是吗？”

    “是的，慕总。” 医生说： “是的，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已经抢救过来了，最好的结果可能是成为植物人。”

    这下，慕寂飞也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了，他曾经一直一直都想手刃自己的杀父母仇人，就算因为自己的妻子而大度地放过这个仇人，他的心也是恨的，可是现在仇人变成了植物人……

    这叫他以后怎么处？

    “雨桐……”他试图伸手去搂住乐雨桐的肩，可是乐雨桐却突然爆发，对着他大吼了一声：“滚！”

    他只有略显尴尬地站在一旁，再次闭嘴。

    “好，好，活着就好……”乐雨桐对118说，那声音很冷静，虽然听着很恍惚，“医生，我能去看看我爸爸吗？”

    “现在不能。”医生说：“你可以去看你妈妈。”

    “好。”乐雨桐似乎喘了口气。

    还有妈妈。

    妈妈还没事。

    妈妈躺在监护病房里，就像睡着了一样，显得非常的安静。

    乐雨桐坐在隔着一层窗玻璃的外面，感觉好倦，倦得要站不起来了。

    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就像做梦一样。

    到现在她的脑子还有些恍恍惚惚。

    她就这么看着妈妈，想着……要是妈妈醒来感觉不到爸爸在身边她会怎么样？她该怎么向妈妈解释？

    是不是要找一个男人去冒充爸爸呢？

    她和爸爸好不容易才团聚，她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相视……

    想着想着，乐雨桐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从监护病房出来， 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双臂抱着自己的脑袋，埋首在其中。

    她好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啊……

    她曾经一直渴望有爸爸妈妈，现在爸爸妈妈就在她的眼前，可却咫尺天涯。

    好累，好想像妈妈那样睡去，睡得无知无觉。

    不知过了多久……

    极有节奏的脚步声在她的面前停下，好久，低低沉沉的嗓音才在她的头顶响起，温柔的带着一股错觉，“雨桐。”

    仿佛天都快亮了吧？

    她迟钝了很久才抬头看向他，轻飘飘地道，“又见面了。”

    这话说得好缥缈。

    他其实一夜都不曾离去，就守在她的身边。

    慕寂飞皱着眉头，她苍白而恍惚的表情让他眼眸的颜色愈发的深，“雨桐……”

    “噢。”她这才反应过来，“你去找你的那个女人吧，麻烦你好好照顾小茵和小阳光，我确实抽不出时间回去了，麻烦你请花管家收拾下我的东西……”

    男人在她的面前缓缓的蹲下身，抬手握住她凉凉的手，平淡的道，“非得要这样吗？”

    乐雨桐闭上眼睛，笑了笑，“不然呢？”

    他英俊的脸一如既往的清贵，又带着她熟悉的温存，低沉的嗓音字字句句都落在她的耳朵里，“你现在需要我。”

    她揉了揉太阳穴，笑着反问道，“我需要你？”

    “嗯，你需要我，”慕寂飞自始至终都看着她的眼睛，那语调很清晰，很平缓，又似乎很温柔很心疼： “你需要专家大夫医治你的爸爸，你需要请医生给你妈妈看眼睛，他们是你的亲人。”

    “也应该是我的家人”，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乐雨桐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忍不住就失声笑了出来，喃喃地道，“好像是真的啊，这么说来，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而你有很多很多的钱……你还有很多很多的权……你不点头，我的父母就只有等死……”

    呵呵！

    关键是他有很多很多的权！

    英俊的男人抬起温热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庞，低低地道，“所以，咱们不提分开的事，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仿佛极尽了请求。

    乐雨桐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不好。”

    慕寂飞的脸上亦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小鱼儿。”

    “没有小鱼儿了，小鱼儿的时代过去了，代价很大，再也不想重复了。”她悠悠地说。

    错了！

    秀儿妈妈错了，她死得太不值得了！

    她也错了，她不该爱上那个叫小飞哥的人！

    现在纠错，还来得及。

    他的手仍然顿在她的脸上，“我们可以重新来过，我们有小茵和小阳光。”

    乐雨桐睁开眼睛看着他，淡淡道，“没法重新来过了，这条路我不想再走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可以再继续支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所以就这样吧。”

    男人的嗓音低沉黯哑，漆黑的眸盯着她，“你觉得一开始嫁给我，就是错的？”

    “是对是错我都嫁了，再谈也没什么意义了，”乐雨桐一番话说得很慢，“毕竟，人得生存下去……”

    是的，当初嫁给他就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

    “雨桐，你需要休息。”他不再跟她纠结这个问题，“我安排有人在这里，现在跟我去宾馆休息。”

    “不用。”她拒绝。

    慕寂飞不再说话，伸臂一个横抱，抱起她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