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吾之姓,冠汝之名(32)
偏殿里,只剩下孟皇后和祁琛安母子两人,噤若寒蝉的婢女们已经退了下去。
孟皇后身穿以黄红两色为主的金丝绣成的白鸟朝凤朝服,袖边绣着大红牡丹,头顶百宝珠钗,涂着朱红色的口脂,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至极。
祁琛安却浑身冰凉,他直视着面前的孟皇后,“不惜做出这等秽乱宫闱的丑事,你也要让我娶你孟家的女儿?”
孟皇后叹了一口气,知道祁琛安是在怨恨自己了, “我知道今日之事,母后是做的鲁莽了些,但是皇儿,母后老了,孟氏一族虽然也是世家之一,可是风光早已不比从前,母后护不了多久了。”随即她埋怨道,“最近你父皇不知发了什么疯,总是打压孟氏,将孟家降爵,还在朝堂上将你两个舅舅骂的抬不起头来,如今整个京城都在看我和孟家的笑话......”
祁琛安闻言冷冷一笑,“所以你就沉不住气了,决定要牺牲了我吗?”
“安儿......”孟皇后艰难地轻唤出声,看着这个她越来越猜不透的儿子,看着他寒冷至极的眼睛,她避开似地转开头,随即心安理得的说:“是母后对不起你。但是你看,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不会再有登位的可能,七皇子一个卑贱婢女生的皇子对你根本不足为惧。你雪琼表妹才貌双全,自幼与你一起长大,你们两人青梅竹马,结为夫妻再合适不过了。”她顿了顿又说,“一切都是母后的错,但是孟家自开国起便是燕朝极有名望地位的世家,母后不能让它毁在我手中啊,孟家也是你的至亲,你就娶了雪琼当你的皇子妃,就当是帮帮孟家。”
那谁来帮我呢?
祁琛安闭上眼睛,内心彻底对孟皇后失望不已,“所以你就只顾着孟家,”他自嘲道,“也是,我一个人如何比得上孟家那么多人重要。孟雪琼我会娶,但她身份低微,行事不知廉耻,正妃她配不上,只配一个妾位。”
祁琛安转身决绝地离开前,冷冷丢下一句,“希望您永远不知道,今日失去了什么。”
这一场戏还远远没有落下帷幕。十天后,中毒昏迷的神尧帝苏醒后,立即下了一道圣旨,废后,朝堂之上议论纷纷,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被强押进冷宫的孟皇后,被迫脱下了华丽的宫装,素衣木钗,头发凌乱至极,她挣扎着吼道:“放开本宫,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待本宫,我要通通杀了你们。”她又像是疯了一样,对着神尧帝寝宫喊:“我后位是先帝钦定,祁东明你不能废了我。”
旁边皇上派来的太监掐着嗓子,丝毫不受她威胁影响地说道,“快给我堵上她的嘴,骂的我脑壳疼。孟氏你可歇歇吧,别喊了,现在你可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你现在连一个小小的美人都不是。你意图弑君,给陛下茶水中下了那么毒的毒药,陛下没有杀你就算够仁慈的了。”
“他仁慈?他为何不肯对我孟家仁慈些,这么多年我孟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何至于要将我孟家处处紧逼。”可惜卧病在床的神尧帝无法给她一个答案了。
旁边的太监遥遥头,疯了,疯了,这孟氏做了多年的皇后,竟不知道她是个如此拎不清的人。先是选妃宴上给亲生儿子下药设局,为将娘家侄女硬塞给他,大厅广众之下弄出一场宫廷偷情的丑事来,弄的京城皆知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笑话五皇子,七皇子一派的人可是拿这件事攻讦了五皇子好几天,质疑他品行不端将来怎堪登上皇位。
陛下倒是下了狠心,选择力保自己儿子,将所有事情的过错推到孟雪琼身上,反正皇后做这件事她肯定知情,根本不同意将孟雪琼许给五皇子为妃。又因为厌恶孟氏暗作主张,他一气之下下旨罢了孟家人身上的官职,现在孟家除了一个空头爵位,是什么也没有了。
皇后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性子又是骄傲至极,帝后之间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神尧帝这么落她的面子,她怎么受得了。她所有的忍耐全都是为了孟家,只要皇后相信自己再也无法保住孟家荣华的时候,孟家出来的皇后一定会跟神尧帝拼个鱼死网破。
甚至宫中已经有了流言,说神尧帝要废后,被一系列事件刺激的孟氏,谁也不知道她竟然如此大胆,行事疯狂之下不管不顾,竟然在神尧帝例行去她宫中休息时下了毒药。
神尧帝中的药不是很猛,但毒素很强,即使太医们及时解了毒素,但身体内多少会有残留的毒素,会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寿命也会缩短很多。以前神尧帝虽然身体本来就弱,但是有御医在身边照顾,用最好的药材养着,若是没有意外,他还能再活好几年。
可如今中了毒之后,神尧帝却像是一朝油枯灯尽,耗光了所有精气神,就算是再厉害的神医来也是无药可救了,神尧帝恐怕是时日不多了呀。
醒来的神尧帝勃然大怒,越想越气,内心对下毒的孟氏恨到了极点,他知道孟氏最在乎什么,他先是下旨废了她引以为傲的皇后之位,又将孟氏一家贬为庶民。虽说这事情实际上和五皇子没有干系,但有这样一个母亲,到底是牵连到了他。五皇子,可被孟氏这个母亲坑惨了呦。
又对比着在他昏迷期间,七皇子衣不解带,尽心尽力在他床前伺候,整个人形容糟糕至极,憔悴的仿佛老了十岁。神尧帝终于下了决定,将七皇子立为太子。(皇上,五皇子冤枉啊,他被你关了一个月禁闭啊。)本来更偏向五皇子的他,甚至一度打压孟氏来为五皇子将来成为太子清除障碍,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两人其实一样优秀,能力相仿,但是现在看来,五皇子还是缺少了些为帝的野心和谋略。
又过了半个月,一顶小轿子悄无声息地从侧门抬进了安王府,从此以后这位曾经名满京城无数公子爱慕的孟家明珠,以妾的身份嫁给了她的心上人安王,却是背着无数不堪的骂名,吃着自己种下的苦果,终究独自一人老死在了这四方天地中。
......
绿意盎然,水波荡漾,几丛草木点缀在一汪池水旁边。
雾气缭绕,珠落玉碎,池边那人乌发如檀,容颜若霜,低低垂首枕着双臂,身子正无力的倚着水池的壁岩处,他额头上出了虚汗,凝结出晶莹的水珠,散开的乌发因为沾染了水汽粘连在一起,发隙间裸露出大片光洁白皙如玉的脊背。
池水却是乌黑至极,像是极其浓稠的汤药,这是一池活泉水,能时刻保持药浴的温度不变。
司衍像是支撑不住般,半阖着眼眸,眉眼之间凝聚的淡淡清冷在温暖雾气缭绕下仿佛化开了几分,只剩下不易察觉的柔和与脆弱。
姜玉书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看着眼前更加虚弱,就像是泡沐般,轻轻一碰就可能破碎开来。
陷入静默的司衍长睫微微颤动,逐渐清醒过来。
这药浴是姜玉书为司衍量身配制的,其中全是极其珍惜的药材,对改善司衍的身体状况很有好处,然而相较于旁人,这药浴似乎对他完全无用,他依旧日日咳血,虚弱至极。
此前他进行药浴,姜玉书尊重他,不让其他人接近这里,没想到今日姜玉书会突然出现,但是出现了又如何,他们两人都是男子,何况医患有别,就算是被看了身体也没什么。
只是姜玉书没有他那般心性,他其实脸上已经滚烫了,像是遮掩般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司衍。
随后响起一阵水声,应该是司衍从药浴中出来了。他离得太近,甚至能听见衣料和肌肤摩擦的声音,让他的脸更红了。
“你今日怎么来了?”清冷动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姜玉书一转身才发现司衍正站在不远处,他身上只穿了白色的中衣,单薄的衣料勾勒出修长的身形。湿润的头发散落在肩上,打湿了小部分衣服,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一改以前的清冷模样,有一种慵懒迷人的感觉,像是水妖一般勾着他的心魂。
“我来看看你进行药浴的情况。”姜玉书轻咳一声,掩下心里的不自然和嗓音的沙哑 。
“挺好的,只是九心海棠对我无用,以后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了。 ”九心海棠这样堪称国宝的药材,用在他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身上,委实不值得。
说话间,他嘴角流出一丝血,缓缓滴下,他却毫不在意,习以为常地用帕子擦掉。
“这就是你说的好?全身器官衰竭,时不时就会咳血,你竟然还想离开神医谷,你知不知道,没有九心海棠吊着命,你随时会有可能会死。”
姜玉书上前扶住司衍更加瘦弱的身躯,轻轻拥在怀里,眼里深藏着怜惜,司衍用微微颤抖的手推开他,谢绝了他的好意。
“这事由不得我。”
“既然你要走,那我也要跟着。”姜玉书在他身后出声说道,眼里深藏着幽暗深邃,“你这个病人我还没有治好,我必须要跟着你。”
“随你。”司衍脚步停顿了一下,回道。
不知不觉,这个任务已经到了尾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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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着写着突然发现:安儿=俺儿。笑死我了。
感觉突然变土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