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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牛腩猪脚油炸鬼

      磨蹭到七点半,我才下了楼。油炸鬼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油炸鬼不是鬼,是我的同班同学,叫阿贵。他本名柯景贵,住在菜市场外面那条巷子里。他老妈每天推一辆餐车出来卖早点,主要就是卖油条、豆浆、面包、牛奶啊啥的。他人又长得瘦瘦的,有点发育不良那种,面黄肌瘦,附近的孩子就给他取个外号叫:“油炸鬼”。

    “你还不快点,人家阿贵都等你半天了!也不怕迟到?”我妈一边招呼顾客,一边催促我。我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带着阿贵出了门。

    刚走了两步,我俩又停下了。因为隔壁卖猪脚饭的区婶看见我们背着书包走过,仿佛才记起什么,便冲楼上怒骂一声:“区乃东!你到底还上不上学了?赶紧给我滚下来!”

    我和阿贵禁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区东一手抓着外套,一手提着书包下楼来了,嘟着嘴,睡眼惺忪。区婶塞给了他一个大包子,顺手一记巴掌拍在脑袋上,吼道:“睡睡睡!就知道睡!我花钱是让你上学的,不是让你在家睡大觉的!”

    区东出了门,瞧见我和阿贵在偷笑,立马瞪圆了眼睛凶我们。阿贵不敢笑了。我可不怕他,调侃道:“区乃东,嗯,这名字其实很文雅嘛,比猪脚东好听多了!”

    “牛腩胜,你再喊一声试试!”区东指着我的鼻子,恐吓道:“想找打是不?”

    我才没那么傻呢!区东长得又高又大,微有些胖,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爱打架。其实他并不介意我们喊他猪脚东,他一般也喊我牛腩胜。我们住在菜市场附近的小孩取外号都这样,父母卖什么的,干什么的,就叫什么。区东家卖猪脚饭,肯定叫“猪脚东”了,我妈卖牛腩饭,我这“牛腩胜”肯定也跑不了,油炸鬼也一样。

    不过区东最恨人家喊他大名。他觉得一个大男人,叫奶呀奶的,难听死了!所以他在外“行走江湖”时都自称区东。区东这名字就霸气不少。我们这儿的口音,区(念欧不念屈)与黑同音,因此有人以为“黑东”是他的外号。这家伙平时打架,下手确实也挺黑的。

    我虽然不怎么爱掺和打架斗殴的事,但我和区东都属于问题少年,只不过我的问题比他要特殊一点。我们俩的父母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干活,挣钱养家,根本就没空管我们,何况现在大了,十七八了,他们想管也管不动了。

    阿贵则不一样,他的学习成绩还行,就是性格懦弱了一些。之前跟我们不同班的时候,他老被人欺负。上了高中,他和区东和我分在了一个班,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解脱。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区东再怎么也要罩着他。阿贵现在每天提前来等我们一起去学校,为的就是显示他跟我们是一伙儿的。

    我们上的是南亭县二中,离菜市场大约一公里,步行十分钟也就到了。我们仨大摇大摆踱着步,走到校门口时,早操已经快做完了。当然作为我们这种问题少年,早操是肯定不做的了。

    校门口外已经聚着两、三伙学生,也是躲早操的,有些还在偷偷摸摸地抽烟。我们学校就一个校警,根本就拿我们没办法。

    其中一伙是跟着区东的马仔,看见老大来了就赶紧上来递烟。区东大大咧咧地接过,旁边又有人递火,就开始抽上了。我是不抽烟的。不是我清高,在家父母不给抽,在外师父也不给抽。而且我师父鼻子又贼灵,一去他那儿,准能闻出来,然后就拿棍子打。我不怕我爸我妈,就怕我师父。

    早操音乐结束了,门口这帮问题少年们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往教室走。我们仨是高二五班的,在二楼,从楼梯过来,是先到后门再到前门,后门的区域一般就是我们的地盘。区分班里爱不爱学习的学生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看他或她习惯从哪个门进教室。走后门的都是坐后排的问题少年,走前门的都是良好学生。

    我和区东就坐在后门边的最后一张桌子。油炸鬼在外面的时候跟我们混一块儿,到了教室他就很自觉地从前门走,坐在第三排。

    今天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是个小老头,讲课真的很枯燥。我因为昨晚没睡好,没过一会儿就困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上睡着了。

    就眯了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居然还做了个梦。我梦见我还在鬼市上摆摊,收了一筐子冥币、元宝和银元。我师父其实真的会法术,就施了一个点纸成金术,那些纸元宝就变成了真的金元宝,金灿灿的,老晃眼了!我拿起一块银元咬了一下,嘿,也是真的!那一捆一捆的冥币再一细看,全部变成了人民币,还带防伪的!我笑的合不拢嘴,几万亿的人民币呀!这得几辈子才能花的完啊?不!得几十辈子才能花的完!

    可这时候穷鬼老曾又来找我,死皮赖脸要跟着我。我一看,收银筐里的金银纸币就不停地往外漏,两只手怎么堵也堵不住。我大怒,一把抓起摊子下面的黑狗血冲穷鬼老曾泼了过去。老曾惨叫一声,顿时化作了一阵青烟,被我灭掉了。

    这下我可惹了众怒。众鬼将我团团围住,我师父也说我下手太狠了,不管我了,让我自己承担后果。我只好拿着剩下的两把糯米负隅顽抗。这时,无头鬼老邢骑着高头大马冲过来,高高举起一把生锈的铁剑,往我脑袋上砍去......

    “笃!”

    我脑袋上确实被东西砸了一下,但是还好,我的脑袋没掉。我噌地一下就醒了,看见课桌上滚落一截短短的粉笔头。

    全班哄堂大笑。

    “咳咳!静一静!静一静!我们继续上课!”数学老师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用三角尺敲了敲教案,继续讲解黑板上的题目。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是也不能公然造反啊!这时,区东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低声说道:“你说你睡觉就睡觉吧,咋还打呼呢?这太不给老师面子了嘛!”

    “滚!”我低吼道。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我这会儿也没了睡意,就和区东两个人走到后门口吹风聊天。我俩一左一右就靠在后门边上,像两个门神一样。班上的同学也有起来走动的,有几个女生去上厕所,其中就有班花黄丽君。

    教学楼的厕所在楼梯口旁边,几个女生经过后门时,我们就习惯性地吹口哨。黄丽君不理睬我们,其他几个女生则怒目而视。

    “瞪啥瞪啊?又不是看你!”区东脸皮最厚,女生平时一见他就躲。

    “哎,你觉得今天黄丽君穿那格子裙美不?”我杵了杵区东问他。

    “美不美,那也不是穿给你看的!”区东瞅了我一眼,损道:“就你那丑样,人家能看上你?她那肯定喜欢我这种虎背熊腰型的!”

    “你叫虎背熊腰?你这叫虚胖!知道不?”我也不客气,跟他打起嘴仗来,完了俩人还动手动脚,嘻嘻哈哈的。

    过了一会儿,女生们上完厕所回来了,又得经过我们这儿。我和区东又冲她们吹口哨。

    黄丽君还是低着头往前门走。其他几个女生不想惹事,也加快脚步,只有韩婕停了下来,一脸的严肃。

    韩婕戴个大眼镜,是班上的学***,也是黄丽君的同桌。她就有点爱管闲事。

    “你们想干嘛?”韩婕气呼呼地问。

    “没干嘛呀!我们这儿......练曲呢!”我瞎掰,随口哼起歌来。

    “你们能不能有点素质?别像个流氓似的!”韩婕训道。

    “哎,你说话注意点啊!说谁是流氓呢?”区东大眼一瞪,急了。

    “我说的就是你!怎么?你还打我呀?”韩婕没有退缩,反而挺起脖子跟区东眼瞪眼。

    “你!”区东捏了捏拳头,却不敢动手。打女生可太丢人了,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二中混啊?

    “行了!行了!又不是嘘你!”我一看局面僵了,区东不好下台,只能上去劝。“老师快来了,赶紧回去上课吧!”

    韩婕气势上得了便宜,鼻孔里哼了一声,走了。

    “这四眼妹,要不是你劝,我真饶不了她!”区东恨恨地说。

    “行啦!你不虎背熊腰吗?你虎背熊腰能敌得过刘胡兰吗?人家连铡刀都不怕!”我揶揄道。韩婕留着一个革命头,像极了课本上的刘胡兰,我们背地里就给她起了这么个外号。

    “那我也不能当汉奸啊!”区东无奈地说。

    正吵吵呢,老师真的来了。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可不敢胡来。我们女班主任姓陈,教英语,三十多岁,可认真了。我和区东没少挨她训,动不动还要找家长。我倒没啥,区东最怕老师请他妈来学校。

    “这韩婕老了是不是也这样?”我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