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听说皇太子自请襄助太子妃一起主持除夕宴时冷笑了一声：“这小东西倒是滑头！”

    “娘娘原本只是想调教太子妃一番罢了。”近侍就说道，“如今太子自投罗网，到时候……”

    “除夕宴却不必给他们搞事情了。”然而云风篁摇头，“陛下这些日子没管本宫，不过是觉得本宫愿意为他殉葬，心下不忍。但若是本宫直截了当对太子下毒手，他这份不忍，够用多久，可不好说！”

    毕竟她跟淳嘉之间，最大的分歧，就是太子之选。

    要是这会儿东宫是晋王，或者是她养大的任何一位皇子，帝后一定和谐得不得了。

    她也决计不会找事情。

    这一点淳嘉跟她都很清楚。

    故此云风篁以婆婆的身份刁难太子妃，也还罢了，到底太子妃不是淳嘉亲生的，且淳嘉看上的不过是韦氏，又不是韦希颜。

    这太子妃别说如今还没死，就算真的死了，说难听点，对天子来说，牺牲一个臣下的女儿，换取自己宠爱的皇后心里舒坦些，是非常划得来的事情。

    哪怕对韦氏而言，韦希颜纵然死了，他们也是出过太子妃的，这门楣就不一样了。

    但太子不然。

    这是皇帝看好的国朝继承人，未来的新君。

    他如今正手把手的调教着公襄秉呢，公襄秉百忙之中抽空给太子妃搭手，已经是侧面分心了他在政务上的成长了，若是皇后还要变本加厉的针对，真当淳嘉心里这太子半点儿分量都没有？

    新后缓声说道：“如今的太子，其实就跟当初的顾箴差不多。看似处处受气处处被本宫弹压，实际上，在陛下心目中，地位也就仅次于本宫罢了。别看那会儿陛下对本宫这边优容有加，若是本宫之外的人，哪怕是十五对顾箴不敬，你看本宫不出面，陛下会如何处置？就算本宫出面了，陛下心里也定然觉得十五-不好。否则本宫也不会压着几个孩子，明面上不许有任何不敬嫡母的地方，甚至顾箴母子几个有点儿什么，还得给本宫装出一副孝子贤孙样！”

    说着叹口气，“只不过顾箴愚钝，不但沉不住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将陛下笼络过去。可公襄秉却不然，这小东西……他可是很有耐心！”

    “他也很清楚，他能坐上储君之位，只能说明天子对他是相当的满意。”

    “故此除非他展现出不适合作为东宫的一面，否则，本宫端着嫡母的架子教训几句也还罢了，当真下重手，陛下那一关，首先过不去。”

    “若是惹急了陛下，陛下狠下心来……”

    云风篁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她是决计不会逼着淳嘉在公襄氏的未来与自己之间进行选择的。

    淳嘉又不是前朝那些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遑论这江山他也是辛辛苦苦才争取来的，她没信心赢，做什么要将自己推到那种可能会输的地步去？

    所以她不能明着对太子下重手。

    “除夕宴不必做什么，只看他们自己的手段，能好好儿的就好好儿的。”皇后吩咐道，“若是不好的话，本宫再去呵斥就是。”

    她眸色沉了沉，“对了，早先那生子秘方，给到遂安长公主了没有？”

    清人说道：“您之前亲自交代过，自然给了。”

    “那就好。”云风篁点着头，“回头给长公主递个话过去，就说本宫虽然是嫡母，也只能帮两个侄女儿到这里了。顶多开春之后入夏之前，再之后，若是还不消气儿，只怕太子不说什么，陛下跟群臣也要看不下去了。”

    这是催着遂安长公主跟谢青鸟用那生子秘方，抢在太子妃之前有喜。

    尽管皇帝跟太子都不是很重视太子妃，但对于太子妃本身来说，侧妃抢在自己之前有喜，不啻是个天大的打击。

    到时候就算她再沉得住气，也很难继续稳住阵脚了。

    她自己稳得住，她的近侍她的陪嫁她的娘家也稳不住！

    只是生皇孙又不是太子妃一个人能够做到的，这事儿，怎么都得牵扯到太子身上去。

    而云风篁也不怕遂安长公主母女俩不上当，长公主无所出，将青鸟青鹊双生女视作掌上明珠，为了这女儿的前途，她必然要拼上一把的。

    再说这又不是在谋害谁，以长公主的特殊身份，她的养女抢在正妃之前生下子嗣，淳嘉固然会皱皱眉，却也不会做什么。

    总要给孝宗些体面。

    又命人传话给东宫那些美貌姬妾，没事就去太子跟前献献殷勤，别怕得罪太子，这会儿他还要当孝子的，岂能拿嫡母送过去的人怎么样？

    “若是公襄秉沉迷女色就好了，只可惜那小子的确有陛下当年的风范，只怕是不会上当的。”想到此处云风篁不禁一叹，“还有，昭庆他们几个，最近都不往陛下跟前去了？这可不行。陛下就算立了公襄秉做太子，难道其他人就不是他的孩子了么？他也就是不能将储君之位给这些孩子们罢了，又不是真的不疼他们了。”

    新后心里想着，这些孩子还是太嫩了，也是打小太得宠的缘故，受点儿委屈就敢给天子甩脸色……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

    从前绚晴宫得势，又有她这个母妃从中斡旋，跟淳嘉置气也没什么。

    如今因着公襄秉的受册，前朝后宫都在暗搓搓的观察呢，这会儿不想方设法笼络帝心，就想着自己受委屈了不想理会天子了，这不是犯蠢是什么？

    当初顾箴可不就是这么做的？觉得皇帝心里左右没有自己，也懒得装模作样。

    于是淳嘉对她本来就不多的情分，很快消耗一空，之后就纯粹是看在顾氏跟朝局的面子上，才让她继续做着皇后。

    一旦出了岔子，说废就废，都不带丝毫考虑的。

    像云风篁当年才进宫的时候，难道淳嘉就喜欢她么？淳嘉可是一度想杀了她的！

    可她就是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儿，想方设法朝他面前凑，变着法子吸引他的注意力，于是安妃成为了过去，她盛宠至今……新后摇着头，道：“罢了，明儿个都唤过来，本宫亲自叮嘱一番。”

    “娘娘，其他殿下的确是疏远了陛下。”清人忙道，“但咱们殿下却不然，这些日子，咱们殿下一切如常，见着太子，还亲热问候，仿佛嫡亲兄弟一样！”

    云风篁闻言露了些笑色：“当真？”

    “可不是么？”清人悄悄儿说道，“当初您才罚了殿下，殿下转头就跟您笑嘻嘻的像没事人一样，您还恨铁不成钢的说殿下没脸没皮，不好管教。如今瞧着，咱们这殿下的性-子才好呢，沉得住去，像娘娘当年！”

    新后白她一眼，笑骂道：“别以为本宫听不出来，你在转着弯骂本宫当年也是没脸没皮！”

    不过心里对于晋王还是很满意的，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倒是看得明白，知道这会儿站在他的立场上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至于说淳嘉跟太子清楚不清楚晋王的心思，这有什么打紧？

    太子的孝顺有几分真心实意，皇帝不知道么？

    能装也是个本事。

    皇家子弟，表里如一这个词，小时候还能说一声实诚可爱，长大之后，尤其是对于志向远大的皇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夸赞的话语。

    “不过明儿个还是唤了他一起来罢。”新后笑过之后，又说道，“别叫其他孩子见着，还以为本宫单独私下里提点了十五，又去说他们。”

    这不是亲生的就得多考虑一道。

    但这些年下来，也是习惯了，倒也没觉得麻烦。

    次日诸皇嗣齐聚，听了云风篁的责备之后，昭庆起先还有点儿不服：“父皇凭什么册立小三？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又不懂事了？”云风篁沉下脸来，结结实实的骂了她一顿，见昭庆泫然欲泣，又叹口气，示意她上前，拉过这孩子的手，推心置腹道，“从小到大本宫是怎么疼爱你们的，你们心里没数？若非是必要之举，本宫做什么让你们去受委屈？可是今时不同以往，你们父皇在一日、本宫在一日，还能继续护着你们。可本宫跟你们父皇如今都多少岁数了？往后你们的日子还长啊。到时候太子当了家，你还这性-子，会是什么下场？”

    昭庆负气道：“大不了一死！”

    “混账！”皇后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悲声说道，“本宫金尊玉贵养你这么大，当年你作为皇长女，宫闱里子嗣远没有如今这样多，哪怕是皇女也是十万分的珍贵，你可知道本宫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力气才叫你平平安安长大？！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这是想要本宫的命么？！”

    秦王等人见状连忙上来劝，又让昭庆少说几句：“母后定然是为了咱们好的，你可别再乱说话，惹得母后难过了。”

    “……”昭庆其实看着云风篁难过的样子也觉得错了，只是碍着面子不好意思赔礼，就低头不语。

    云风篁也没计较，只含泪叮嘱再三，要他们往后继续同皇帝亲近，甚至要更亲近些才是，然后对太子也不能再满怀嫉恨了，装也给她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来。

    知道几个孩子被娇宠的都很是傲气，她又激将道，“太子什么为人，本宫清楚的很，可他装了这许多年的乖巧懂事，陛下于是也愿意相信了。难道你们还不如他能够韬光养晦，还不如他沉得住气？既然如此，输给了他却也不冤枉。”

    “母后说的哪里话？”昭庆头一个不服，“不就是装模作样么？这谁不会啊！儿臣只是从前不乐意罢了。”

    她都这么讲了，其他人也纷纷附议。

    这事儿于是就这么解决了，事后晋王倒是悄悄儿折回来跟云风篁抱怨：“儿臣其实早就提醒过大姐姐他们了，只是没人听儿臣的。”

    “你才多大？”云风篁叹口气，“你大姐姐他们宠你归宠你，却哪里会将你的话当回事呢？”

    晋王颇为遗憾：“可不是么？若是儿臣年长些，母后如今却何必这样烦恼？”

    言外之意，却是太子也不过占了比他年长的优势。

    “小崽子别净在这里说大话。”皇后就笑起来，轻嗔道，“来日方长，别这会儿意气风发，过两年又觉得不成了。”

    “这话该儿臣说与母后听才是。”晋王大言不惭道，“儿臣年幼，蛰伏两年，仍旧是血气方刚的岁数，如何会失去锐气？倒是母后，都是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可别韬光养晦的几年，就觉得得过且过？”

    “……”云风篁原本的一丝轻笑瞬间凝固，跟着就是一巴掌过去，“混账东西！！！”

    她自己装模作样的说自己年岁已长也还罢了，这小崽子居然敢提醒她她快要做祖母了？！

    这亲儿子不能要了！！！

    谁爱要谁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