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云风篁听着就是摇头，说道，“若是如此，陛下何以不来与本宫暗通消息？燕王虽然不是本宫亲生的，却记在了本宫名下，其生母已去，自来被本宫视若己出。而且这他是一早知道身世的，然而对本宫何曾怠慢过？自来也是拿本宫当亲娘看待的。难不成陛下以为本宫这点儿心胸都没有，非得亲生的晋王承位，才能够高兴么？”

    她立了那么多年慈母的人设，皇帝对她这么点儿信心怎么可能没有？

    “若陛下属意的是小九，早就亲自过来给本宫报喜了。”

    “他没来，甚至连殷衢去职都没跟本宫说什么，这意思还不够明白的？”

    她也知道左右未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兹事体大，很难不抱着微渺的希望。

    此刻就说道：“尔等莫要如此，本宫说了，最坏的结果本宫业已打算过，吴王纵然为储，想拿捏本宫，却也不可能。”

    她说的斩钉截铁，近侍们原本的惶恐不安，倒也渐渐消弭。

    殷衢下台的风波尚未完全平息，就是宋王的婚礼了。

    宋王不受淳嘉重视，再加上其母崔淑妃属于在深宫之中被反复毒打过的，这些年来十万分的低调，连带其婚礼都比秦王排场逊色了许多。

    不过宋王母子倒是无所谓，崔淑妃提前就跟儿子说了：“如今局势复杂，你既然没那个心思，本宫也不欲多事，只等着就藩之日到来，咱们母子俩去了封地，也就自在了。算着日子，无非再忍个一年半载的，区区婚礼，说要紧也没什么要紧的。你到底只是藩王，排场再怎么讲究，还能有你父皇当年迎娶元后时隆重盛大么？可你父皇跟元后难道过的就好了？过日子没那许多花头，只要你往后跟正妃合得来就成。”

    宋王点头称是，于是礼部怎么安排怎么来，崔淑妃甚至都没多看一眼，倒是抓紧功夫计算自己的私房以及皇帝的赏赐，做好了明年这时候就跟着儿子去封地养老的准备。

    帝京这一摊子的浑水，她反正是不想蹚了！

    她这个想法也没瞒着谁，大家知道之后，自然没人与他们为难。

    云风篁还特意在给宋王大婚的礼单上添了许多实用之物，算是提前给这母子俩饯别了。

    崔淑妃看了出来，专门登门去道谢，顺便同云风篁说了许多往日里不敢说的话，总结下就是进宫伺候淳嘉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现在儿子大了，即将前往封地，她呢，可算梦醒了，可以正儿八经过日子去了。

    淑妃颇为期待：“妾身打小就喜欢栽花种草，还喜欢养些小兔子之类，在宫里早先这么做过，但很快受到了各处挑剔训斥，为了息事宁人就没再折腾过。等去了封地，宋王说，妾身想做什么都成！”

    “你有个好儿子。”云风篁很满意她的退出，也不在乎说两句好听话，就笑着道，“你福气还长着呢！只是你想着这许多事情，等往后宋王给你生下孙子孙女来，一个个的围着你转，只怕你啊也没空去理会那些花花草草小兔子之类。”

    “天伦之乐，就是要热闹才好。”淑妃眼中闪闪发亮，她当年进宫的时候，似如今的魏漱寒、崔南叶、韦希颜一样，也是帝京上下知名的才女，走的是清高自诩的路线，自来端庄优雅，秀美高傲。

    云风篁还记得初次见她时，便觉得是个冷美人，矜持的叫人望而生畏，只觉得难以亲近。

    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如孩童般雀跃的模样儿。

    以至于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你必然会如愿以偿的。”

    她就喜欢这种没野心的同僚！

    别管是天生没野心还是被毒打到不敢有野心，反正不跟她争就好。

    母仪天下这么累的差使，她可以一个人承受。

    宋王婚礼一切顺遂，次日也带着正妃去给崔淑妃请安。

    据说崔淑妃对这儿媳妇也不坏，虽然没有体贴到云风篁对秦王妃那种细致入微的程度，却也十分和蔼。

    但陈兢私下里给云风篁禀告：“宋王妃跟宋王殿下似乎不是很投缘？”

    “哦？”云风篁饶有兴趣的问，“这成亲才几天啊，就看得出来投缘不投缘了吗？”

    陈兢说道：“可不是奴婢多事，而是那边伺候的人主动跟咱们的人聊起来才知道的。说是宋王殿下沉默寡言，宋王妃倒是个活泼的性-子，可是主动跟宋王殿下找话题，叽叽喳喳说完之后，宋王殿下却只是默然……几次下来，新妇也是高门大户的贵女出身，可不就觉得下不了台？于是也不说什么了。两个主子不出声，底下人谁敢闹腾？偌大宋王府，跟没人住似的，大晚上的都觉得瘆人。”

    云风篁听得啼笑皆非，说道：“这宋王……在宫里的时候，的确是个很少开口的孩子。但何至于这样沉默？也未免太委屈新妇了。”

    就问秦王，“本宫的儿子媳妇在府里，却是如何？”

    “娘娘放心罢，咱们殿下可不是那种一天到晚没个声的主儿。”陈兢道，“再者，秦王妃聪慧，拣了几次话题，见跟秦王喜好不同，说不到一块儿，就拿了娘娘做引子。”

    云风篁来了兴趣：“这孩子说本宫什么了？”

    “秦王妃起初就是夸娘娘，说觉得娘娘又美貌又和气，跟想象中的不一样。秦王殿下听着，就主动给她说娘娘的好……这不，说着说着就和睦了？”

    “之后，秦王妃找准了秦王的脉搏，就处处打着娘娘的旗号，譬如劝秦王殿下的时候，总会说，这都是娘娘叮嘱的，若是殿下不听，她回头给娘娘请安的时候，可不敢隐瞒！到时候娘娘责怪殿下，她也没法子。秦王殿下怕您操心，可不是就依着她了？”

    “这小滑头！”云风篁笑骂道，“本宫不过意思意思的叮嘱了她一句，着她跟秦王彼此照顾，她倒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说是这么说，她当然不会为此生气，倒有些满意，“这秦王妃，相看的时候只觉得端庄乖巧，本宫就怕她太过乖巧，没点儿机灵。如今瞧着，倒还可以。”

    她对儿媳妇的父兄比较有要求，对儿媳妇本身倒是没什么新鲜的条件，孝顺乖巧会来事就好。

    云絮絮过门以来的表现，她还挺满意的。

    宋王大婚的时候已经入夏了，没多久，就到了避暑的时候。

    今岁避暑跟往常最大的不同就是，两位皇子已经大婚，自然不好再跟着父母住在行宫里，得在行宫外住自己的别院了。

    这些皇帝都有着赏赐，倒也不必后妃们操心。

    “其实自从他们搬去琼玖宫之后，便是来避暑，也是跟着陛下住在前头，也不是日日都方便见着。”云风篁看着兰舟夜雨阁里空置了有些日子的屋子，不免感慨，“但这会儿住去别院了，到底离本宫更远了。”

    “娘娘若是记挂，便着秦王妃过来陪着小住些日子？”左右就建议，“秦王妃素来孝顺，一准会同意的。”

    “说的什么话。”云风篁摇头道，“他们新婚燕尔的，合该多在一起待着才是，怎么能为了本宫的一时心绪，使得他们分开？”

    这番话，在清人的授意下，辗转传给了云絮絮，她少不得又是一阵感动，为此专门亲自做了些糕饼送进行宫请安。

    恰好昭庆公主从外头玩耍了一阵过来看望母妃，姑嫂俩正好撞上了。

    云絮絮作为长嫂，又是皇家上了玉碟的秦王妃，按着规矩是毋须给公主行礼的，甚至昭庆得给她行家礼，只是她跟秦王关系和睦，又跟婆婆处得好，对昭庆这没怎么相处过的小姑子，自然也格外有着好感。

    见状就先给她行了个半礼，笑着招呼：“殿下从哪儿来？瞧这一头的汗，得赶紧擦擦，不然山间寒凉，可别着了冷。”

    无奈她一番好意，揣着长嫂的立场关怀小姑子，昭庆却不领情，闻言竟冷笑一声，正眼都不看一下就扬长而去，率先进了屋子。

    云絮絮：“？？？”

    她自从出阁以来，大体上顺风顺水，总觉得既然丈夫跟婆婆都没问题，那这门亲事再没有什么岔子了。

    谁知道却在小姑子这儿碰了壁？？？

    屋子里云风篁看到昭庆过来，才要欢喜，见她沉着个脸，不免诧异：“谁惹你了？怎这样闷闷不乐？”

    这可奇怪了，这女儿因着淳嘉纵容宠爱，最是横行霸道，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被谁欺负了去？

    “儿臣刚才进来看到云絮絮了。”昭庆哼道，“她也就那样，真不知道母妃跟大哥喜欢她什么？”

    云风篁：“……”

    她无语了下，“这是你正经嫂子，你怎可直呼其名？”

    昭庆眼泪都要下来了：“儿臣听人家说，女儿到底是外人，儿媳妇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呢！之前还以为，这说的都是其他当娘的，母妃一定不会这样对儿臣的，谁知道，谁知道……谁知道母妃如今果然一门心思的疼爱那云絮絮，不疼儿臣了！”

    “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云风篁头疼道，“这是一回事么？本宫什么时候不疼你了？那是你大哥正经娶进来的嫂子，上了皇家玉碟的，你怎可这样无礼？堂堂帝女，这般胡闹举动传了出去，人家看你年纪小，也还罢了，少不得觉得你母妃教女无方，你莫不是要这样才高兴？再说你大哥就算成亲了，难道就不理会你了？何必就将你嫂子当做仇人看待！你那嫂子是个懂事的，多个人心疼你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