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认罪
“回娘娘的话,如今尚未得知。”这等远在千里之外发生的军国大事,自然不是云风篁一个贵妃所能够打听到的。
云风篁思来想去,到底放心不下谢阔,这日专门派人去前头请了淳嘉过来。
两人略说了会儿孩子们的话,此事如今业已传开,已经算不得重大机密,她就开门见山的问了起来。
“朕已命皇城司前往彻查。”淳嘉也知道贵妃牵挂亲侄女,伸手拍了拍她手背,温言说道,“你且放心,韦纥如今的大阏氏,不仅仅是你的侄女儿,也是国朝的信成公主。”
言外之意,就算韦纥可汗有问题,是个沉得住气心思多的,国朝也不会袖手旁观。
既然嫁了信成公主过去,那么,一定程度上,信成公主的利益,就代表了国朝的利益。
虽然云风篁也想到这些了,但有了皇帝的亲口应允,心里到底放心些。
她如今有孕在身,自然不会留皇帝过夜,于是傍晚时分,也就推荐皇帝去德妃那儿了。
“娘娘放宽了心罢,大阏氏是您的亲侄女,还能不受您福泽?”清人上来安抚道,“一准儿会没事的。”
“千里迢迢的,不放宽了心,又能如何呢?”云风篁叹口气,接过她递上来的羊乳呷了口,若有所思道,“对了,秦王这两日,都在做什么?听说他最近都在往外跑?”
清人欲言又止,但被贵妃看着,到底说了出来:“殿下最近的确常去外头,却是同那戚绿卿没少照面。”
云风篁倒没生气,而是好奇:“秦王虽然是本宫一手带大的,但本宫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本宫之外的人跟前,可不是善茬。那戚绿卿听说也不是什么好-性-子,居然能够哄住他?”
她这儿子资质不算出挑,但皇长子的身份,也算是见多识广。
尤其一起长大的妹妹昭庆公主就是一等一的美貌,宫廷之中,更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故此云风篁不觉得戚绿卿得到秦王的注意,是靠的姿容。
皇子们再不得宠,至少对于美人的见识,是寻常人家都不能比的。
而扣除姿色,多半就是性情……问题是那戚绿卿从前的些许传闻里,就跟贤良淑德没多少关系。
这却是怎么哄住秦王的?
“……”清人思索了会儿,才斟酌着说道,“那戚绿卿骑射-精妙,与寻常女孩子大不相同,可能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格外吸引秦王罢。”
“是么?”云风篁以手撑额,眯着眼,片刻之后,缓声道,“她之前是被继母小顾氏带来帝京的,当时住着顾家。这会儿顾家自身难保,母女俩可有什么动静?”
清人轻声道:“早先时候,就是中宫尚未被废弃,母女俩就搬出隆平伯府了。对外找的理由是新买的宅子风水有问题,需要主家亲自住过去镇压些个。其实是戚绿卿同顾氏的小姐家处不来,三不五时的闹矛盾,她一点儿亲戚的自觉都没有,见天的护着自己,小顾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然而听说戚将军宠爱这长女,小顾氏进门这两年,只生了两个女儿,还都夭折了。只能将这嫡长女跟戚将军的庶出子养在膝下。”
“却也不敢教训戚绿卿。”
“后来顾氏那边的长辈心疼自家孩子,一起私下同小顾氏摊了牌,于是小顾氏就找借口置办了宅子,将孩子带着住了过去。”
“中宫出事之际,这母女几个倒是现成占了个便宜能够没受到波及。”
云风篁脸色有点儿微妙,片刻才道:“那时候听说他很是厌烦母女俩,没想到竟然会宠爱这长女。”
清人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贵妃这话的意思,觉得很是尴尬,踌躇了会儿,方道:“这……兴许小时候孩子什么都要人照顾的时候,显不出可爱来。等长大些,能走会跑了,可不是使得做父母的生出怜惜之心来了么?到底是自己的骨血不是?”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作为贴身心腹,她当然也明白云风篁说这话,不是对戚九麓还有什么难以忘怀,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于是又说道,“不过听着底下人的禀告,这戚绿卿……性-子倒是叫婢子想到娘娘幼时了,当然娘娘比她更聪慧些,行事更周密,没有她那样张扬。”
这是实话,虽然都属于不好惹的类型。
但云风篁当年名声相当好,这戚绿卿却是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她做过的事情。
当然这也不能说戚绿卿一定不如云风篁小时候,只能说这孩子到底吃了没亲娘的亏罢了。
她继母小顾氏就算拿她没法子,却也不会为她掏心掏肺的考虑。
而江氏当年尽管没少叫亲生女儿气得心肝疼,却还得忍着给她经营好名声。
“这么说,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云风篁倒是有点儿明白秦王为什么会对戚绿卿感兴趣了,“秦王打小身份矜贵,却因着资质的缘故,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打压,次数多了之后,这孩子嘴上不说,甚至态度更为傲慢,心里却是越发的不自信了。”
这也怪不得秦王,他起初的时候还对自己信心满满来着,结果作为最早开蒙最早入学的皇长子,私下里还有母妃手把手的教导补课,却仍旧被一个又一个弟弟轻描淡写的超越……
时间长了之后,也真的没办法对自己有信心。
有些人缺什么就下意识的在周围人的身上寻找什么,戚绿卿的性-子算不得主流的好,但她毫无疑问是个对自己极有信心的人。
秦王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被吸引的。
“的确很有主意,咱们殿下跟她一起游玩时,好多时候都拗不过她。”清人打量着贵妃的神情,觉得她并不在乎这些过往了,方轻声说了句,“底下人打听到一个消息,就是不知道真假:说……那晁氏在世的时候,是比着娘娘,教导戚绿卿的。”
云风篁挑了挑眉:“她倒是好心胸!本宫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本宫。”
“娘娘当时年纪小,约莫没看出来。”清人倒是觉得晁静幽这么做不奇怪,轻叹道,“北地那些个跟娘娘年岁仿佛的闺秀,哪怕是娘娘的亲姐妹们,有几个人不对娘娘羡慕万分呢?晁静幽比着您那会儿的性-子为人教女儿,约莫也是希望这女儿能够沾染些娘娘的福气罢。只是晁静幽自己都做不了娘娘,何况她这个女儿。说不得只能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贵妃哂道:“那会儿恨极了晁静幽,可能是因为她后来结果也不怎么样的缘故,如今想起来倒也心平气和了。”
清人道:“这都是因为娘娘心胸开阔的缘故。”
是的,知道人家过的不好又已经死了,就立马不计较了,她的娘娘就是这样的宽宏大量。
“这话说的,仿佛本宫继续利用这戚绿卿,就要亏心一样。”贵妃笑了笑,朝后靠了点,温言说道,“罢了,到底她父母都是本宫的故人,往日的恩怨且不提了,本宫又不是走投无路……回头敲打一下小顾氏,着她带人回去北地,别留在帝京了。”
清人说道:“要是小顾氏不肯……”
毕竟顾氏如今什么个情形,小顾氏心里哪里能没数?
没准这位为了娘家,强行继续逗留,乃至于尝试拿戚绿卿的安排做筹码呢?
“她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本宫讨价还价?”云风篁敛了笑色,淡淡说道,“她若是不肯,就直接同戚九麓说!若是戚九麓自己都不心疼亲生骨肉,本宫自然也不会越俎代庖的帮他舍不得!”
说到底她对戚绿卿又没什么感情。
愿意手下留情,无非是看这女孩子父母的面子。
如果戚九麓本身都不在乎戚绿卿的话,那她难道还要比戚九麓更疼这孩子不成?
“……是。”清人有些讪讪的应下。
戚九麓若是接到消息是肯定会同意的,这倒不是因为他指不定还念着云风篁,而是戚绿卿如今这脾气,有一部分缘故就是这生父宠出来的。
他怎么会故意放任女儿身处险境?
“顾珏那边,还有顾氏,安排着罢。”贵妃又说道,“眼看新年在即,韦纥那边出了事情,陛下就算有所打算,只怕也要年后再说了。我谢氏族人在底下都等了多少年了,难道还要再看着这一家子和和乐乐、欢欢喜喜的过这个年?”
于是不两日的功夫,琼玖宫就传出顾珏意图毒害秦王之事。
其实原本的计划是昭庆公主出来顶缸的,但昭庆公主这两日倒是被挑拨的过去找茬了,可伺候公主的人非常用心,压根就没给顾珏任何可能谋害到公主的机会。
这会儿秦王,却是因为,秦王对顾珏虽然无意,但这小子是个好色的。
云风篁又压着不许他大婚之前纳人,甚至连眠花宿柳都不行,这不思来想去,跟前也就顾珏一个正经姬妾,过了明路不说,姿容也好,虽然没敢当真怎么样,却也玩了几把红袖添香。
顾珏所以在琼玖宫的日子好过了点儿,却也能接触到秦王的茶水糕点之类。
倒是个现成的栽赃机会。
“这顾珏口齿伶俐得很,不是善茬。”云风篁并没有因为自己如今占尽上风就放松警惕,提前提点左右,“对质之际,你们都打点起精神来,莫要叫人看出破绽。尤其是御前之人!”
左右都是肃然。
谁知道,顾珏被传过来之后,竟然一口承认:“臣女对秦王无意,不过是长辈做主,将臣女送与秦王,臣女不敢违抗血亲长辈,怎能不恨上秦王殿下?若不是殿下觊觎臣女,臣女又怎么会有今日?臣女恨秦王,宁可玉石俱焚!”
“……”准备了一堆反驳之词的贵妃主仆沉默片刻,才能继续演下去,“秦王当初爱慕你,却也未曾私相授受,而是求到御前,请求赐婚!堂堂皇长子的正妻,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只是你家长辈别有所图,将你赠与他为姬妾!你要恨也该恨顾氏上下,却与秦王何干!”
因为顾珏认罪迅速,演技到位,还给出了相当合理的理由,原本气势汹汹的审讯跟辩驳,还有到皇帝跟前哭诉请求做主等等手段基本上都没用上。
贵妃就很郁闷,借口肚子不舒服进去内殿,就立刻让清人去单独盘问顾珏,这女孩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